晚上8点半。十几幢米黄色的高级公寓静静矗立在夜色之中。

这些楼房中，约一半是17层的高楼。在近70套住宅中，亮灯的不到5家。一名男保安站在小区的入口处，警惕地监视着四周。这里是中国沿海的浙江省温州市。小区旁边的干道静静延伸，这里距高楼林立的繁华市中心有5公里。两年前，这里的房价涨到每平方米5万元。现在，房价虽然降了一半，但还是很少有人入住。

温州被称为“中国经济的风向标”。这里富有创业精神，在全国率先诞生了生产鞋帽服装的私营企业，足迹遍布全世界的温州商人也被称为“中国的犹太人”。

然而，就是在温州，房价不断下跌。截至去年11月，房价已经连续27个月下跌。3年前的正月，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预感到:“要出大事了。”因为他身边的企业家纷纷投身收取高额利息的金融活动中，这被称为“民间借贷”。

有些人不光把自己手头的资金全部贷出去，甚至还向银行贷款，转手再借给别人。把用较低利息贷来的资金以2至3成的年利贷出，其利润要远远超过原来的正业。温州半数以上的企业都加入到这一行列中，仅2011年上半年，交易额就达到1100亿元。

周德文的预感变成了现实。2011年夏天，为了防止经济过热，中国政府收紧了从2010年秋天开始实施的金融政策。曾经慷慨放贷款的银行也开始催促那些把资金投入房地产市场的企业家们尽早归还贷款。大型不锈钢企业的创业者、被誉为“家电王”的女企业家……拥有数辆劳斯莱斯和法拉利的大老板们，在一夜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连夜逃跑”的现象越来越多。仅在温州市内的一个地区，1个月内就有约100家企业破产。“21世纪不动产”在温州市中心的分店店长张仁辉一脸无奈地对记者说:“要卖的房子实在太多了，地价不会上涨。”

法院委托相关公司在网上拍卖那些被抵押的房产。2012年的拍卖件数是前一年的两倍，约1千件，2013年又增长2成。在民间贷款业受到限制的中国，不断兴起的“地下金融”泡沫即将破灭。脚步声似乎已经传来。

在温州西北约800公里的江苏省徐州市郊外，排列着许多在中国并不常见的别墅。每栋建筑都有近10个房间，极为奢华。然而，窗户的玻璃已尽是裂痕，庭院中的喷泉早就干涸，建设工程已经停止。

开发这片别墅区的是徐州“四大富豪”之一的房地产商。两年前，其公司的资金周转陷入停滞。该公司经营层干部的一名亲戚（女性）在接受《朝日新闻》采访时话语很少，只是说:“公司也想让工程继续，但还有1亿元的资金缺口。银行拒绝向我们提供贷款。”

包括民间借贷在内，“影子银行”等正式的银行系统以外的借贷总额“2013年末可能超过中国GDP的8成”（美国大型银行摩根大通经济学家朱海斌语）。事实上，灰色的泡沫规模已达到700万亿日元以上（约合人民币42万亿元），超过了日本的GDP。

危机仅限于局部，尚在可控制范围之内——中国政府不断地重复这一主张。然而，温州大学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胡振华指出:“在‘风向标’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扩展到中国全境。”

顺风已经转为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