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化老祖宗

　　　　云乎哉

王若望伉俪访港，与记者谈笑风生，自认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老祖宗」。「资产阶级自由化」是怎么回事，我搞不懂这个名词。但王若望的自传倒读过，我知道他在国民党时期反对过国民党，坐过牢；共产党时期反对过共产党，也坐了牢，是两面不能讨好的知识分子，因为他具独立性格、批判性格。具这种性格的知识分子，在中国的人文历史环境中无疑是悲剧性的。

「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可说是这种悲剧的典型。

　佩服苏东坡诗词文赋书画的大有人在，不过研究苏东坡的政治倾向，定论往往把他归入司马光的「保守派」，这并非无据可考，宋徽宗朝立「党人碑」，把苏轼兄弟的大名与司马光等一百二十人共列于刻石。

　 论私交，苏东坡与当时两不相容的「变法」与「守旧」政派的领袖都不错。王安石不罢相，苏轼到金陵去探望他，两人诵诗说佛，苏轼在「次荆公韵」里写道：「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他反对王安石变法，政见与司马光比较接近，在「与杨元素书」中也自述:「老弟与温相知至深，始终无间」。

　但实际中，苏东坡并不是只批评王安石变法的措施，也反对司马光不论皂白尽废新法，「不复较量利害，参用所长」，有次与司马光争论，回到家还连声骂：「司马牛，司马牛。」苏东坡最可贵的是他暗暗知道自己在新旧党中作夹缝人，仍「不改其操，知无不言。」

　　　　　　　　　　　　　　　　《世界日报》1993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