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望—与三代独裁者

不屈斗争的一生

严家祺

王若望看清了中国民主的前途，怀着巨大的勇气与一代又一代独裁者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并以宁静的心去接受因反抗暴政而导致较为艰难的生活。面对无法治愈的癌症，他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它，怀着一颗宁静的心走向生命的终点。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我与成志良到纽约皇后区艾姆赫斯特医院看望王若望时，王若望十分瘦弱，但精神尚好。当时他正准备出院，因手续未办妥推迟出院。昨天晚上，王若望竟走得那么快，与世长辞了。

那天见到王若望，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我又向他表示对一九九三年华盛顿会议对他尖锐指责的歉意。我突然觉得，在我面前的王若望，身体虽然瘦弱，却是一个有「硬骨头」的、与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的独裁者斗争的不屈战士。一九九三年召开华盛顿会议时，王若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当时，我却因会议出现严重挫折，“一叶障目”，没有看到他作为一个与独裁者不屈斗争的战士的基本事实。

一个人与一代独裁者斗争，已经很不容易了。反抗独裁者，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在毛泽东时代，王若望被打成右派，被开除公职和党籍，后来又因批评毛泽东被捕入狱四年。在邓小平时代，王若望又一次被邓小平指为“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头面人物”，在恢复党籍后第二次被开除出党。一九八九年因声援、支持“天安门学生运动”，第三次被捕，在江泽民已经当上共产党总书记的年代，囚禁了十四个月。在江泽民独裁时期，王若望始终未停止对独裁者和独裁制度的批判和抗争。

现在的美国，有一套比较完备和有效的“社会安全制度”，即使低收入的人，也无需担心重病而得不到医疗。王若望在美国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但如果回中国治疗，在与医生和护士的语言沟通上就会更方便更容易。我不知道王若望是否正式提出要回中国治病，但上海市当局曾通过王若望家人传话到纽约，允许他回去治疗，条件是要王若望承诺今后不得接触“敏感人士”，不得再写批评共产党的文章。对一个年已八十四岁、已走上人生最后阶段的老人，上海市当局提出毫无“法治”观念的“两个条件”，企图让一个一生未曾屈服的人忍受屈辱回国治疗，这只能说明，直到今天，江泽民的独裁制度的本性仍未改变。一个有信心的制度，怎么会怕人写文章批评而动摇呢？王若望对上海市当局的回答是：“我宁愿死在美国”。

我记得有一位叫“尼布尔”的人说过一句话，他说：一个人要有宁静的心，去接受那些他所不能改变的；要有勇气，去改变那些他所能改变的；但更重要的是要有智能，去分辨什么是能改变的，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在对中国前途的认识上，王若望既有智能，又有勇气，也有一颗宁静的心。王若望看清了中国民主的前途，怀着巨大的勇气与一代又一代独裁者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并以宁静的心去接受因反抗暴政而导致较为艰难的生活。面对无法治愈的癌症，他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它，怀着一颗宁静的心走向生命的终点。

谨以此文对王若望去世表示沉痛哀悼。

【原载《争鸣》200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