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死他乡胜似死监狱

--评王若望治丧委员会《给江泽民朱镕基的公开信》

唐捷

 

王若望的追悼会开的很辉煌,以至许多人出了殡仪馆都在感叹:“民运里再有人去世,就不可能达到这个阵势了!”

当然,网上在说追悼会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实在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差错了。依我看,真正算的上是败笔的,便是最后那封以治丧委员会名义写给江泽民朱镕基的信。如果给方励志的悼词打一百分的话,这封信就是不及格。

当时,我听了信的全文以后,很不是滋味,好象看见参加大会的人全体跪下了,在乞求中共让我们在年老的时候回国。我想,今天在场的都是中国人中骨头最硬的,我们被迫离开自己的国土,宛如离婚,是一个姿态,对中共政权的主动抛弃,我们不是经济移民,而是一批有政治抱负的流亡者。难道我们会因为王若望先生的去世,就全体变的软弱不堪,立刻跪在当权者的面前乞求他们让我们回国吗?

这么一跪一求,更加不对头的地方是:我们是否从此就要认可这个没有经过选举的政权合法?认可我们回国的权利要由他们来恩赐?这封乞求回国的信才是真正和追悼会上的主导气氛不融洽,而不是掌声和笑声。

那时我看了王老一眼,我怕他听了难过,他本来不但是可以回国,其实连出国都不必的,听说他家在上海的房子还是窗明几净的小洋房。

他就是因为不肯下跪,才弄到贫病交加客死他乡的地步。这是他的选择,是他为坚持真理反抗专制付出的代价,燕雀焉知鸿鸿鹄之志?

我想,在座的各位难道还不如文人高行健吗?他发过誓言:中国一天不民主,他一天不回国。他获诺贝尔奖后,到纽约来,记者再问他是否曾说了这句话,他很干脆地说,他是这么说,也要这么做。另一方面,说老人回国一定要比呆在外国好,也不是一定的。要看什么老人。王若望这样的老人,他不是一般的老人,他是老战士,他和中共专制一定是要“活到老,斗到老”的,因此照他在外国平时说的那些反共言论,在国内随手判个十年不为多吧?(参照是王策,那么温和的一个书生,主张改造共产党不主张立即推翻,一判就是4年)王若望的晚年如在国内是一定要在监狱里度过的。比较起来,他在皇后区的那间屋子再小,也比监狱要好啊。

王若望这种老人只有一个办法才可以过上幸福晚年,就是从此不说真话。如果王若望不说真话的话,他何止晚年幸福?他一生中每一个脚步都充满幸福的阳光,哪里轮的到你们今天来可怜他客死他乡?

我记得不久前在网站上看到杭州有个姓聂的老民运份子在国内去世,享年74岁。那才是真正的悲惨,聂老先生长期被关押在监狱里,受尽折磨,等得知癌症已经晚期,就被一辆破板车从监狱拖回家里。聂老身无分文,不但没有钱进医院,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没有着落,叫天天不应,叫地不应,门口还有警察监视。一些同情他的朋友只有在网上呼吁大家捐款。大约捐款还没有到,聂先生就去世了。网站上说到他追悼会上布满便衣警察,前来追悼的人们纷纷被警察跟踪驱赶,追悼会就在警察的虎视耽耽下草草了结。

所以我提醒那些一厢情愿地给政府写公开信要求回国的朋友,你千万不要因为在国外时间呆久了,误把自己当成良民,既然你说过反对中共的话,你就是中共的敌人,在那个国家里你就是有罪的。如果大家对自己罪人的身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的话,我想那封信就会写的切合实际一些了。既不会天真烂漫地说:“我们的这种良好愿望,望您们三思,并作出明智的响应。”也不会热情洋溢地去祝愿“值此新春之际,祝你们阖家团聚,共享天伦!”

不久,我在“美国之音”网站上看到一篇写于浩成的报道,有一个小标题是“言论不自由宁过苦日子”。报道说,旅居美国洛杉矶的老作家于浩成今年76岁,他表示,虽身在海外,但心仍系故国。“故土难舍啊,因为对于自己的国家、土地、人民、亲人、朋友的那种感情太深厚了,没法割舍”。

曾担任中国群众出版社社长的于浩成说,文化方面的需求也和乡情与亲情一样重要。“我们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拿我自己来说,诗词,好的文学作品,离开这些我是没法生活的。还有戏曲,虽然也能通过电视看到一些,比在国内差了”。

但于成说,他在文革期间和1989到90年曾两度由于政治问题进过北京的监牢。一次是因为从香港订购一些回忆旧上海的书籍触犯了江青而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另一次是因为到天安门广场声援学生抗议行动而被定为“支持动乱”的罪名,并且被共产党除名。几经周折于1994年来到美国,他虽然盼望能够尽早返回故土,圆他的中国梦,但是如果他的言论自由权利得不到保障,他宁可留在国外过苦日子。

成说这番话是在得知“王若望先生以83岁高龄在贫病交迫中死于异国他乡”的消息以后。可见这位76岁的于浩成比那些起草给江泽民朱镕基公开信的年青朋友们头脑清醒许多,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如果在客死他乡和失去自由之间做选择,他只有选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