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希望中迎来老伴王若望两周年祭

羊 子

    

    两年前,病魔突然从天而降,极短时间内,夺走了我相依为命的老伴王若望。两年来,华人世界和部分美国人,赐我以普世间人情、温馨、友爱,磨平我心中忧伤,洒向我人间最甜美的仁爱,真的,我重又感到活着的意义,更要紧的是,更感到要挺举老伴毕生无悔、探索中国未来民主的义旗,九十二年前,《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那样,前仆后继,不怕牺牲。至今,百年求索尚未果,革命远未达成功,我等后人,必须沿着国父孙中山的遗训:同志仍须努力!

    

    最近,在老伴的精神遗产中,偶尔读到一篇文章——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老伴出席孙文学会活动中的发言。多年过去了,如今读来,虽然在“资产阶级革命”等概念上仍留有毛时代的影响,却仍然感到他向十三亿中国同胞推崇孙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基本理念前后如一;在切身经历国、共两党牢狱生涯对比后,仍然觉得台湾的民主转型,是大陆的明天;三民主义没有过时。现将它发表出来,在老伴离开我们两周年之际,谨志纪念:

    

   辛亥革命的现实意义(提纲)

 ……

  毛泽东为了突出共产党在革命中的作用,对辛亥革命和孙中山的估价是有意贬低的。他对辛亥革命的评价成了几十年来大陆占统治的论点,谁也不能说“不”字。要公正而客观地研究辛亥革命史,就应有勇气批判以毛氏为首的官方的观点。例如:大陆流行的一个观点,据毛说:由于中国资产阶级的软弱幼小,所以不能领导“资产阶级革命”,必须无产阶级领导,这话就是不对的,如果说孙中山是“代表”资产阶级革命,那么它推翻了满清政府,并建立了一个国民党,你能说她软弱幼小吗?即使认为中国资产阶级比起英、日、美等国幼小,社会革命家的任务是扶植他,为它的大发展扫清道路,难道因为他弱小就将它连根拔或砍倒吗?另一方面,毛说中国的无产阶级比资产阶级特别强大和富有斗争性,如果此说能成立,辛亥革命前夜的黄花岗起义,惠州起义和秋瑾、徐锡麟等烈士前仆后继的斗争,难道不是表现了“资产阶级革命”的斗争性和组织性吗?按照历史发展的规律来看,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是共生的,而资产阶级结成政治集团的自觉总是比无产阶级早一段时间,难道刚刚从农村转入城市的中国无产阶级可以跨越这条历史法则?何况中共并非从中国工人中产生,而是从俄国搬来的。

 

  还可提一条,毛对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是这么说的:“三民主义是旧民主主义下的政治纲领,故而是旧民主主义,只有实行了国共合作三大政策的三民主义,才是新的三民主义”。

 

  在这里,他没有否定三民主义,也没批判三民主义本身,只是给他扣了一顶“旧的”帽子,旧的延伸即“过时了”,再延伸下去:应该拋弃了。要他不过时,只要加上个“联俄、联共、联合工农三大政策就变成新的了”。历史已证明:联俄这一条就不‘新’,其实是上当受骗。比如说:列宁宣布的十月革命后就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中俄签订的瑷珲条约和其它不平等条约就没废除,相反,还把我国的外蒙古成为大俄罗斯帝国的一块殖民地。孙中山在遗嘱里所说:“必须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民族”,众所周知,苏联老大哥从来没有平等地对待过中国,不论是对蒋介石或是毛泽东。

 

  回头来再研究毛氏的论点:增加了国共合作三大政策,就是旧三民主义一跃而为新三民主义,这种说法在逻辑上说不过去,因民族、民权、民生三条政纲无所谓新旧,问题的要害在于是否真正实现它,另外硬贴上两个不想干的条件,并不能改变三民主义的性质,更非决定其应该宣布应予放弃的理由。历史证明:加上这三条大政策反而使三民主义的实现大大地推迟了。孙中山倡导的三民主义仍然成为九十年代直至下个世纪的中国人民奋斗的目标。毛泽东给三民主义加上个“旧”的标签,同样是为了贬低国民党和孙中山,一方面又是为了抬高共产党,似乎什么陈旧的东西,一经共产党领导马上就变“新”变“香”了。

 

  当共产党达到党专政之日,在“民权”问题上有什么新的地方呢?不许人民提出人权的要求,把人命视作草芥就是“新”的特点吗?毛的这个论点流毒很广,近代史上从此把接受共产党领导的文人称作新的民主主义者,而把早期的没有响应共产主义思潮的文人称作旧民主主义者,这样就按照毛的标准给学界人物排了等级。(以上所引毛的两个错误论点皆引自毛的《新民主主义论》)

 

       只有批判了毛围绕着辛亥革命所发表的一系列错误观点,才有利于如何从辛亥革命历史中吸取现实的教训。例如,大陆的历史界和民革把纪念辛亥革命的现实意义都归结为“促进海峡两岸早日统一”,这一条没有错,但如果大陆一方的意识形态上还在坚持贬抑孙中山,低估辛亥革命的历史作用,双方就没有共同语言,从思想到实践就谈不上统一了。再如:中共方面把实现西方式的议会制度和实现货真价实的民权体制,中共对这个问题特别敏感,谁若在文字上口头上提出中共应该致力于改善人权方面形象,中共就暴跳如雷,说什么这是用西方的概念干涉中国内政,关于民权建设,恰恰是七十年前孙中山革命学说中的重要部分(当民族独立已经解决了,民权问题就突出成为核心部分了),何必要把孙文学说的历史遗产一脚踢开,把民主主义和人权解放的旗帜奉送给西方国家呢?

 

       ……

 

  中国的历史兜了一个大圈子,回过头来看,大陆的中国不如台湾民主,不如台湾富足,正是由于大陆在“以俄为师”上走了四十多年的弯路所致。

 

王若望   一九九四年秋

   

    

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要结束专制王朝,确实要花好几代努力,千万千万请注意:欲速则不达;九十二年前、那惊心动魄的黄花岗起义,七十二烈士那可歌可泣的悲壮情怀,大凡血气后代,都铭记心怀!当初,老伴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就如我们在电视剧《走向共和》中所看到的,中华民国政府刚刚成立之初:满清遗老遗少企图复辟、各地军阀称王称霸、民主风范的孙中山谦让总统、梦想当皇帝的袁世凯趁机圆梦、后来的老蒋总统又面对日本侵略的强大攻势、毛共巧言令色,一来在后方不断破坏抗战,甚至勾结日本侵华势力,阻碍蒋总统抗日,二来迷住无数天真追求自由民主进步的青少年,投奔所谓革命圣地延安(不幸老伴成了其中之一)。直至毛共们夺权后,历次政治运动中血腥面目大暴露,老伴既看到无数志士仁人遭清算、无数无辜者受迫害,个人又遭受家破人亡大灾难,更由于牢狱中,难友死在他怀中的真实故事,终于读明白了中共的本性,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背叛!走上了再不要毛共的不归路,至死不渝!

    

    同仁们都还记得,四人帮垮台之际,老伴也已步入晚年,一而再的牢狱之灾,一而再的开除党籍都未能让他闭嘴,八十年代清除精神污染中,胡乔木要他带头批判王若水等所谓的污染源,他躲开了;八九年血腥镇压学潮中,老伴的“肩披”上写着“铁石心肠,可悲可叹!救国救民,先救孩子!”参加了声援孩子绝食七天的游行队伍,从而成了国内年迈的政治犯,入狱一年多;一九九二年被逐以来,只要有声援行动,老伴一概出席,从不间断,好多照片上可看到,严冬腊月里,抑或春寒料峭中,你可看到,老人默默地站在华盛顿(DC)的声援队伍中;或者是烈日炎炎里弯着腰,满脸无畏地站在中国驻纽约总领馆面前,声援着国内牢狱中坚持理念的同胞们。

    

    有一位葛红兵教授,他曾颇有感慨地对某一知名的老人作如下感叹:“有智慧但是没有信仰,有感念但是没有境界,有想法但是没有勇气,只求一己之明哲保身,只愿意看自己,不愿意看世界,眼睛只看到眼前的一点物质生活,看不到宇宙的大发生、大故事。……也许某人(故隐其名)老了吧?老人会有老人的想法,尤其是一个非常智慧的老人,他会为他的一生做总结,会觉得自己成功的一生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可是这种人生经验实在不过是老人受了过多的人生折磨也享受了不少的人生快慰之后的‘黄昏哲学’而已,对世人是有百害而无一用的,尤其是对年轻人”。葛教授真正是在忧国忧民;作为黄皮肤,我也深深同感。葛教授的感叹,观照老伴一生,我深深感到,老伴是平凡的,却是对祖国人民深怀爱心的、无愧于后代的大写的人!可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实践了人生的真谛。

    

    期望我中华民族,继往开来,循先烈足迹,不遗余力地求索祖国的明天!

    

                              中华民国九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 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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