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羊子访多伦多 缅怀王若望传奇一生
脱立新
他曾经被邓小平钦点为“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老祖宗”。在一九八七年导致中共总书记胡耀邦下台的学生运动后，他与方励之、刘宾雁一起被开除中共党籍。
一九九零年代之前的大陆知识分子几乎没有人不晓得他的名字：王若望。他的遗孀羊子近日到访多伦多，作为王若望晚年身边的唯一亲人，她见证了这位中国最著名异见人士的临终岁月。
王若望的一生充满传奇。他早年参加共产党活动，受到当时国民党政府的通缉和逮捕。他是延安干部，后来成了共产党的高官，也成了共产党统治下中国最坚决、最“死硬”的异见人士。毛泽东时代他是“右派”、“现行反革命”，邓小平时代他是“自由化老祖宗”。到了江泽民时代，进入古稀之年的王若望还在续写他的传奇。“六四”之后，他以七十二岁高龄再次被捕，坐监十四个月。九二年七十四岁时流亡美国，成为大陆最年长的海外流亡者。二零零一年十二月，他以“宁愿客死异乡”响应大陆有条件允许他回国的召唤，后来真的成了客死海外的中国异见人士第一人。
一九九二年赴美
王若望到底是如何流亡美国的？羊子回忆说，早在一九八七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中国问题专家黎安友(ANDREW
NATHAN)就向他发出过访问邀请。出于种种原因，包括他在八九学潮之后再次入狱，直到一九九二年他才作为访问学者赴美。说来奇怪，这位大陆“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老祖宗”，此前根本没有到过任何“自由化”的地方。他一生唯一一次出国，是在五十年代初期同巴金等人到北韩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
据羊子回忆，九二年出国时王若望并没有计划在美国定居，更没有想过申请政治避难。出国之后的几个月，王若望陆续应邀到欧、亚、澳洲及美、加、港、台等地演讲和访问。随着访问行程的进行，国内对他的亲属的压力也逐渐增大。在与大陆子女沟通之后，他认定自己无法再回中国，最终决定在美申请政治避难。
王若望临终时，大陆方面曾传出允许他有条件回国，但被王若望拒绝。据羊子回忆，王若望于
宁愿客死他乡
羊子回忆，以王若望当时的病情，根本不可能再写文章，亦不可能探访亲友。大陆方面也了解这些情况，但仍提出两项条件，她认为是想迫王若望低头。结果王若望的回应是“宁愿客死他乡”。十几天后，即
王若望去世后，不少媒体渲染他晚年“贫病交加、穷困潦倒”。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当时还特别就此抨击美国的人权状况。客观说，王若望夫妇赴美之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六十多岁的羊子靠帮别人带小孩挣钱，照顾八十多岁的王若望，生活自不会宽裕。但在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也不致“穷困潦倒”。羊子感觉最心痛的是，王若望的晚年是在极度孤寂的岁月中度过的。
羊子表示，王若望刚到美国时，曾经对海外民运抱有巨大的热情和希望。但不久后在一九九三年民运阵营内的一场风波中，他内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再加上对中国的失望，王若望晚年变得非常沉默。常常是羊子晚上打工回家，王若望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家中连灯也不开。只是表示自己在“闭目养神”。他去世前一个月大约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病情。有一天他突然哭着拉住羊子的手，不让她去打工。后来羊子只好载他一起去上班，让他坐在车里等候。羊于非常痛心地表示，王若望自己选择
了自己的路，一生无怨无悔。但付出的代价是晚年清寂的日子，孤独酌心情。他坚持的理念不被人理解，心有委屈又从不埋怨。虽然王若望至死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心事，也没有埋怨过任何人，但作为身边人，这一切她看得最清楚。王若望去世后，海外民运人士曾联名上书江泽民和朱镕基，要求中国政府无条件允许七十岁以上的海外异见人士有尊严地返回祖国。
王若望的骨灰至今仍存放
在羊子的居室内。她希望有一天将他带回祖国。她透露，有关人士曾经与她接洽，希望把王若望安葬在北京长城脚下一处专门安葬文化名人的墓园“怀思堂”。羊子的想法是将把王若望的骨灰分成两份，一半送回王若望的故乡江苏，一半安葬于北京长城。
【原载：《星岛日报》2003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