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国还不至于灭亡,则已往的史实示教过我们,将来的事便要大出于屠杀者的意料之外——这不是一件事的结束,是一件事的开头。

-----鲁迅《无花的蔷薇之二》

 

第四章

白发在血色中傲立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九八九年来了。

每个大事件的发生都有先兆,只是在大事件来临前很难确认,诚如大地震前频发的振动,一波又一波的袭击,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一九八八年六月,中央电视台播放电视片《河殇》,立即引起一场激烈的争论,有人撰写批判文章,指责《河殇》全盘否定中国传统文化 。王若望很关注这场讨论,他连看了两遍《河殇》。一次,他看完报纸上的有关评论,摘下老花眼镜,用手指弹了弹报纸对羊子说:“你看写这些批判文章的人,根本没看懂《河殇》,就是批判也没批到点子上。他们不知道,《河殇》作者是拿黄河作象征,通过反思中国传统历史文化,用黄河寓意中国的愚朽势力,言下之意就是中国要政治改革,首先得冲破顽固保守派的阻力,引进西方(就是蓝色海洋文明)的自由民主制度。”

王若望赞道:“长江黄河不会讲话,把它作为反面人物,它也不会出来打倒你,这正是作家的聪明之处!

不过,中央台上映《河殇》,透出一个信息,说明中央有接受新观念新思潮的诚意,还有推进政治改革的愿望。王若望隐约感到这件事跟赵紫阳有关,他继任总书记后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比较开明。最明显的例子是撤销邓力群负责的书记处研究室,那是极左派把持的堡垒,这就端了保守派掌控的老巢,削弱了反改革的势力,也防止了“反自由化”的扩大,把运动造成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王若望也从这些政策中获益,一九八八年七月,当局撤销了对他的“监视”,公安局归还了上年抄走的东西。十一月,还让他参加了第五次文代会,因为代表是各文艺协会于一九八五年选出的,也就是组织上没有剥夺他参会的权利。

王若望明白,在中国这样一个人治社会,一切取决于领导的思想和水平,有锐意改革的胡耀邦在,社会就走向开明开放,有通情达理的赵紫阳在,“反自由化运动”最终没持续下去。

然而,松动不过是松动,离真正的自由还远得很。

进入一九八九年后,北京就像火山爆发前的深处岩浆,各种事态在加热涌动。他每天从美国之音听取消息,对许多重大的事件还进行详细记录分析。

 

  一个耀眼的巨星在黎明前陨落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中午,王若望放下饭碗去小憩,他在沙发上半躺下,再抖开一条薄毯子盖在身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盹着了。

五斗橱上的三五牌闹钟敲了两下。蓦然,窗外传来一阵震耳的哀乐,王若望惊醒了,他睁开眼,一下子清醒过来。哀乐来自隔壁人家,是广播电台里的声音,肯定是重要人物去世了,不知是谁?王若望去拿半导体收音机时还漫不经心,他估计是老人帮里哪位大佬故世了。论年龄,邓小平八十五、陈云八十四、彭真八十七、李先念八十,谁入土都不奇怪。但从最近的信息分析,邓小平还在精神十足地当太上皇,手握军权运筹帷幄,倒是陈云患白血病多年,拖着半条命可能说走就走。不管是谁,为中国的民主大业计,这些阻碍改革的老人帮,死一个好一个,他们多活一天中国就多受一份累。

王若望拧开收音机旋钮,等哀乐放完后才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快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胡耀邦今天凌晨去世……”收音机从他的手上滑落到大腿,他一下子木然了,死死地盯着那口钟愣神,钟上的时间一瞬间凝固了。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胡耀邦去世,从没听过任何胡耀邦患病的消息,怎么突然就走了?

想到胡耀邦对他的庇护,为放纵他这样的“自由化分子”担罪名,王若望感到心口一阵发紧。他猛地站起来,身上的毯子和收音机都跌落到地上。他顾不上去拾,疾步走到窗前,他胸部急速地一起一伏,大口大口地吞吐窗外的新鲜空气。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在下雨了,是清明时节的蒙蒙细雨,无声绵密地轻轻飘下,泼在窗玻璃上的雨点慢慢往下流淌,像无数伤心人的满面泪流。王若望感到自己的脸也湿了,用手摩了一把,自己也流泪了。

这天下午,王若望就这么哀迷地时而呆坐时而呆立,一遍又一遍反复听电台新闻,好像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伪,更像在期待“误报”的道歉,直到羊子回家。

第二天,王若望含悲写了一篇悼念胡耀邦的文章“悼念一代平民政治家”。

   

      六四民运在悼念声中爆发

   

    胡耀邦的逝去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八九民运。

    那些日子,形势瞬息万变,王若望吃不香睡不稳,整天悬着心跟踪事态发展。他一边为学生的行动叫好,希望共产党接受学生爱国热情,加快政治改革的步伐,但共产党迟迟不回应学生的要求,又使他为学生捏一把汗,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党了。

    果然,中共的“四·二六社论”,把学生的爱国行定性为“反革命动乱”,以中共的一贯思维,定性“反革命动乱”就是敌我矛盾,就为镇压埋下了伏笔。

    感时忧国,王若望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在中国这样的人治社会,如何应对这次学运,关键在太上皇邓小平的态度,最后的定夺权也在邓小平手里。这是攸关中国前途和命运时刻,他决定以赤诚之心呈诉邓小平,谆谆劝说邓小平在中国历史急变关头,顺应世界民主大潮,做推动历史前进的伟人,而不要做历史的罪人。

     文章的题目就是“致邓小平的公开信”。

  信中建议邓小平学台湾的蒋经国总统,结束一党专政的终身制,运用举足轻重的影响,为中华民族做几件好事、实事,为后人景仰而流芳百世。

 

  坦克的履带压不死民主精神

 

邓小平不屑理会王若望,北京还进行了戒严,学生在天安门广场绝食,全国学生响应。

王若望几次走上街头声援学生,还站出来演讲,一次,他站到一个临时拉来的木箱上,声音洪亮地说道:“……我的岁数不小了,称得上是老人吧,从巨鹿路到人民广场,走了四十五分钟,岂不是老牛拖破车?而中央掌握实权的人,都是比我还老的八十多岁的老家伙,他们把个好端端的国家,变成为大屠杀的基地,不也变成十足的破车吗?而且修理了三年五载,越修问题越多。莫非让十二亿人民一起乘着这辆破车进入社会主义天堂?”

听众爆发出一阵轰笑。

王若望最后强调,专制政府是不会主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自由民主只能靠民众自己去奋斗争取,而不能等待独裁者恩赐。

王若望的演讲赢得一片叫好声。

但声势浩大的八九民运还是被邓小平的坦克镇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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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望傳 -- 獨一無二的反叛者 上月新書!

作者:

喻智官 

出版:

溯源書社

出版日期:

2011/11

頁數:

308

ISBN-10:

192181537X

ISBN-13:

9781921815379

書城編號:

249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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