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薄熙来要危险得多?
旁观者昏
自薄熙来给拘起来之后,经常听到一种说法:让他们两家掐好了,掐得势均力敌,民主就从党内先建立起来了。要求人们没有让共产党打得你死我活的愿望不现实,我自己也有老大一堆这样的愿望在那儿囤积着。但不是所有的共党内部争斗对老百姓都有好处,有时候坏处很大,坏到你毫无准备。
有个例子,大家都不陌生,但最近总容易忘:文化大革命。那场革命,共党掐得比现在要厉害得多,真正可以说是你死我活了。可老百姓的日子比不掐的时候也糟糕得多。我只说三点。
第一,人命重于天。计较一下多少条“出身不好”的人命没了,一个人怎么着能过这道坎儿,我就想不通。过去能过,因为过去傻过去混过去坏,如果你现在还能过,就不是傻混坏的问题了。老王这样对革命充满了托洛茨基(这是赵越胜的看法,借用一下)般热情的人,构思过于宏大是顾不上这些的。这会提醒我们,这是别人的革命,别人顾不上你。这个革命不单不属于你,它还要消灭你。
第二,民众的极度贫困。文革从来没有改变人民的生活。无数事实证明,民众生活的贫困状况在文革时代与63年恢复以来相比是大大地加深了。我在工厂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工,在农村干过活儿,曾最让我惊讶的是在工厂农村见到过的众多“落后的民众”,他们抱怨的几乎从来不是别的,他们只抱怨这个谁也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混的日益恶化的生活。
第三,民众被进一步愚昧。只要想想文革十年,大学不正经招生,中小学不正经开课,你只可能对那个应诅咒的时代造成的长远恶果估计不足。不错,大中小学里面原来已经有很多愚民教育,但是文革又不是不让你学习,才不是呢,它要强迫你学,愚民的措施加倍。请示汇报、斗私批修、大批判小检讨、游行示威、学唱样板戏、比赛做诗。。。,所有的文科都没有了,代之以49年以后的灿烂历史回顾,后来连这个都嫌长,人类纪元史干脆从66年开始。从来没有见过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专一学习热情。什么都没拉下,垃圾都学进去了。如今当你看到像老王这样“学识渊博”的人,有什么奇怪的?
有人说没有文化革命就没有今天的改革开放,似乎有理,其实禁不住推敲。什么时候都要说个代价,没有无价的事。前头一二三数完了,这么大的灾难之后,你合着就换一改革开放?那死了的人呢, 你少吃的那几个包子呢,你大好年华里被灌进的那些垃圾呢,就换一改革开放,为什么我们的幸福点这么低?这和地震死人了,多难兴邦的混帐说法有多大区别呢?没有文革,中国无法进步的说法,至少是要证明一下的。毛泽东轧崩一声在1965年死了怎么办,为什么对之后的中国的想象就一定那么悲观。道理也不复杂:既然马克思主义对于今天造成的福利国家并非不可或缺,文革对中国的进步也不是不可或缺,看着摩天大楼,想像没有文革这些大楼都没有的看法不仅仅滑稽而且冷酷。文革的罪恶永远不能被埋在今天的摩天大楼之下。双子星倒了还可以再建,人死了不能复生;双子星可以在十年后建,可以建成这样或者那样,人死了不能复生。
举出这个例子的原因是为了说明这样一个问题。当共产党已经专制到了极点的时候,毛泽东站出来说:专制得还不够,这个党不听我的,和他的同事们掐起来了,这以后还有五七干校,知青下乡,工农兵上大学,众多的文革成果等着你慢慢消受的时候,你有嘛好高兴的?他们是在掐如何进一步有效地奴役民众,其中更为有力的一方的主意要坏得多,而且这个争斗绝对不会停留在双方共存的局面上,你看看死了多少共党高官就知道了。你无妨对这些杀人犯的死亡尽情幸灾乐祸,但你却不能把它当作党内实现民主的途径。
薄熙来和胡温习之争,也是这样。我们知道,自从胡锦涛上台以来,整个国家的人权状况持续恶化。共党日益法西斯化。就是在这个时候,薄熙来,不是嫌这个国家的人权状况坏了,而是说还要更“毛”一些才行。你怎么胆敢把党内民主梦寄托在薄与中央胡温之争上?简言之,薄,胡温习之争和胡赵,邓之争完全不同。
你看薄熙来曾经强调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民主没有,一点儿没有!在他那里,反对声音被迅速镇压掉了,反到造成了一种万民拥护的假象。但是有一出戏他演砸了:他把律师关起来判刑了。如果这个事实还不能警醒你,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算数了。我们知道,虽然共党的法律是扯淡,但起码一个异议分子出了事,有人还敢接案子,这是多少年人们不懈努力换来的一点点不同,这点点不同他也要打回去!他薄熙来还是一个政治局委员就敢这么做,当了常委,主持政法委怎么办?说伪善是邪恶对正义迫不得己的致敬,可薄在民主和法制问题上,连伪善他都不装,是真恶。我是宁可对付那些伪善的人,让更有谋略的人去对付真恶吧。
打黑如果是黑打的话,就比要打的黑要坏得多。黑手党厉害,还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政府厉害?实际上黑手党猖獗的时候,经常就是有一个无法无天的政府在作背景的。这种经济黑打,在经济上可以中饱私囊,同时奴役人们的经济生活,而政治奴役都是从经济奴役开始的,这同时可以壮大自己的经济阵营(看他身边那几个大款就清楚了)。这已经和早期共产党的打土豪分田地差不多了,请放心,只要这个过程完成了,不作法西斯都难。
再来看唱红。这是文革以后我见到的最为明目张胆的思想奴役,毫不掩饰。我相信假如没有文革,他自己根本就想不出来这些招数。模仿得不算唯妙也够唯肖了。我们对于那个曾经被唱歌,被听广播,被欢呼游行,被发言讲用时代的记忆会有这么差,着实令人惊讶。看来人类就是有计吃不计打的毛病,经常在该小心的时候把日子过得过于积极了。
薄熙来也做了一些面子工程。我不知道经济数据,但是我相信大尺度地唱红,大尺度地在经济领域里实施政府干涉,例如宏观调配,大尺度地在社会的法律教育文艺领域里规定和提倡什么,别的方面不说,在经济上是肯定要拉亏空的。重庆可以当特区不明显,全国当特区,谁来买单?
关于薄熙来的个人风格和他代表的那个阶层,也向我们提示了巨大的危险。目前所有的关于他的传说,大概都有一个狠字。关于温的,不出一个奸字。薄这个狠字和他那个阶层的背景有关,和他受的教育有关,而这两个来源都相当糟糕,不是一般地坏。我举一个也许被忽略的例子:当薄熙来被要求解释刮刮的学习经费从何而来的时候,他是多么镇定地在撒谎啊,但意义并不都在撒谎。他知道没人会信,他知道你知道他在撒谎,但他就是撒了,大义凛然毫不退缩地,我就这么说了,你怎么着啊?你敢刨根问底吗?这叫什么,这才叫指鹿为马!一个政治局委员都敢指鹿为马了,他当了常委还不指鹿为象啊。这就是太子党的当家人物,在他周围的少有几个不是胆大妄为的。
我们不知道的还很多,我们永远不知道的会更多,但我们大致知道也足够了吧,还要知道什么呢,薄熙来还要怎么做才像毛泽东呢,非要让他当总书记才行吗?
王立军事件不是因为民主运动促发的,胡温和薄熙来的争斗从性质上说毫无改善人权的内容,其中一方已经很恶了,另一方说不行,让他来还应该更恶。我们能从这场争斗中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让那个更恶的失败,虽然我们无法直接干涉这个过程。我支持呼吁司法公开,我同时希望薄熙来彻底失败。我无法想象这个家伙上台对中国造成的巨大危险,我难以面对。薄能让我最多联想到的是活埋计划。这个家伙真做得出来,在这儿我就不嘿嘿一笑了,我确信国内的抗争者是笑不出来的。
最后,有些人有这样一种无厘头的说法(不少资深的分析家们似乎也这样看),他们认为其实薄熙来自己就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上了台,什么合适做什么。在台下可能会左,上了台,只要他觉得合适了,就会右。这样的说法让人哭笑不得我只好说声靠了。他上台要是不改左为右,你怎么办?他上台当然是按照他觉得合适的主意去做,如果那个主意你觉得不合适,特别不合适,比以前还不合适,你怎么办,你有脾气吗?这么大的国家,出了事就不是小事,不是小事就要死人,死了人就活不过来,活不过来你就要盼着自己家里是个例外。这么一圈儿心担下来,你就知道当你不能HANDLE那个TRUTH的时候,别自作多情,别自作聪明。
刚刚看到老草的一个回贴,标题是“唉,你没尝试怎么就知道是毒药呢?”
我觉得这是我近日来见到的最有趣的标题。抄写在这里,为那些敢于在这条广告下排队尝药的人鼓劲儿。
《独立评论》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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