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性的终结
文/妩媚师太
近日，“挖坑”一词风靡网络。至于这市井刁民混生活常用的招数如何荣登政治斗争意识形态领域，难道是互联网的功劳？
[基因]
基因是生命繁衍的密码，那么竞争就是生命运行的密码。竞争的结果，要么被吞噬，要么形成妥协。不同类的竞争大多是吞噬与被吞噬的结局，同类之间的竞争常常演进成妥协而构成寄生链。
在古老的东方，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同样也承袭了专制的基因。中国之所以被黑格尔成为没有历史，就是因为二十个世纪以来这种社会基因和结构从未改变。这种基因就是二元结构，天与地，父与子，官与民。这种二元结构割裂了人的同一性，无形中使人与人之间成了依附与被依附关系。这种无条件的依附久而久之发展成对立关系，形成反自然逻辑的财富配置形态，形成倒金字塔财富结构。这就与自然界能量金字塔形成尖锐的冲突，导致一个朝代崩溃。
脱胎于自由资本主义环境的马主义，也许是无意中的缺陷？滑入了二元结构的窠臼。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压迫与被压迫。在自由资本主义初期以及封建王朝更替周期，人权不章和恶化达到极端，这种二元思维和煽动仇恨的鼓吹很有市场。这正是共产主义曾经红遍半个地球的原因之一，同时也给现代专制极权创造了可乘之机。
[文明的困惑]
万物之灵的人类，上帝的垂青加上自己的勤奋赋予了自己思维和选择的特权，形成了杂食的习性。在给人类推上生命世界霸主地位的同时，也给自身造就了无穷无尽的麻烦。这改变了宇宙给人类规定的路径，本应相互妥协的竞争关系，异化成吞噬和杀戮。
文明诞生之初，曾经协助人类击败生态圈其他威胁，获取更多能量成功为统治者。当储存能量变为现实，文明诞生的过程摧毁了人类生存要挟下的平等，文明也开始文而不明。本为人类开疆扩土的有力工具，裂变成部分人抢占生态位的手段，以及天、神、巫师阐述自己剥夺大众的理由。
在西方代表神的统治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大众赎罪奉献的果实，东方的统治者作为天的代言人笑纳了黎民百姓对天的孝敬。偶有清醒和不从的叛民，都被统治者屠杀。
当然，统治者阶层也不会风平浪静，内部的搏杀更为激烈。具有两千年封建王朝的中国，除了皇位的争夺外，与依附于皇朝的官僚的博弈从未停息。那时叫做夺门之变或阴谋反叛，到了当代变成阶级斗争、路线斗争。
[确定性猝死]
当信心满满的马克思预言共产主义一定会在全球实现时，也许没有想到被誉为最先进、最美好社会模型的共产主义催生了人类历史上最为极端的专制暴政。如果在砸碎锁链推翻旧世界的过程中暴力不可避免的话，那么已经建立了社会主义的国家，血腥和暴力仍然成为主旋律就不能自圆其说了。
中共建政后，那些共产精英似乎并没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是热衷于权力斗争。按理说，消灭了阶级，消灭了剥削，劳动应该成了人的第一需要，要不要权力显得无关紧要。现实恰恰相反，同为一家人，一个理想的阵营内部又裂变出剥削积极、反动派，这从侧面证明消灭阶级、消灭压迫的说辞是多么的荒谬。
马主义把共产主义定义为远超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两个层级的完美社会，原教旨主义继承者即便迷恋特权也会断然抛弃封建家天下的权力模式。封建、共产虽同具专制基因，在极权的构建和传承上却有着确定性与不确定性之别，不确定性使共产世界的极权构建和传承更加残酷、激烈、复杂。
一肚子帝王术的毛太祖，披上了马主义华丽的外衣，弄得一班满脑子帝王将相的随从一时没了主张。仅有几个人看透了毛的真是意图，早早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君臣交往模式小心行事，方得善终。绝大多数的泥腿子跟班没有这样的眼光和好运，等待他们的将是异乎寻常的遭遇。
自由资产阶级也好，共产主义也罢，经过这片饱经专制浸染的土地过滤，都很容易滑向专制。中共建政后，封建专制和共产专制进行了有效链接。按照正常逻辑，毛太祖根本不用刻意追求，一班随从都会按家天下权力传承模式尊奉太子为接班人。一个偶然的事件改变了驾轻就熟的千年路径，太祖栽培太子的朝鲜战场，一次空袭结束了太子的性命。这一方面成就了毛太祖崭新的千古一帝光辉形象，以至专制权力传承的确定性猝死，同时开创了非家天下专制的先河；另一方面也开启了早已偃旗息鼓的随从们追逐极权的艰难历程，围绕权力争夺的大幕豁然拉开。
[无序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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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东北在中共建政中的地位极为重要。抗日战争结束之际，苏联出兵关东收缴了日本关东军的武装并把之交予中共，同时打通了红色共产世界的援助通道。苏联对中共的援助与美国队蒋帮疏远成就了中共内战的胜利，使得中共在大陆得以建政。与其说“二战”取得了胜利，莫如说二战收获了苦涩。自由世界为了战胜“纳粹”而采取的绥靖政策，为新的冷战埋下了不安的种子。在中共的建政过程以及以后进行的朝鲜战争中，促使中共内部首先崛起了东北势力，高岗、饶漱石、林彪、彭德怀重新组成为核心成员。地方山头的傲然挺立，引起了宫廷官僚集团的极度不安，刘、周、陈、邓立即组团进行了阻击，结果是东北集团以失败告终。高、饶作为阀头被围剿；彭德怀原本不属于这个集团，顺势知难而退；本已准备蛰伏的林彪重新又睁开了犀利而阴沉的双眼。不过，这次的猎物不是蒋群中的大小目标，而是同居一窝的猎友。
第二季（戴高帽与挖坑）
在围绕权力的斗争中，当今人们过于关注了“挖坑”技法，与此对应的还有“戴高帽”手段。想当年蒋帝拒绝山姆叔叔推广两党议会政治模式的良苦忠告，悍然发动一统江山、剿灭共匪的内战。险象之际，毛太祖一句“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彭德怀便热血沸腾，纵使肝脑涂地也要保卫延安。建政伊始，将军元帅都想悠闲享用胜利的成果，毛的出兵朝鲜遭到冷场，太祖不得已又使帽子戏法，彭大将军自是感激流涕，千里救场，总算满足了太祖心愿。风云突变的朝鲜战场，太祖刻意栽培的大太子命丧北韩，彭德怀这顶“高帽子”埋下了向“深坑”转变的因子。以至后来，口无遮拦的彭德怀写下“万言书”惹得冒犯龙颜，被太祖推下深坑，完成了一幕戴帽、挖坑轮回。
第三季（请君入瓮）
一九五三年斯大林死后，共产世界蓦然失去了领袖和旗手，曾经匍匐于斯大林脚下的毛泽东眼前豁然开朗，本就要做千古一帝世界领袖的毛泽东终于等来了机会。怎奈建政之初，囊中羞涩，被自己看不上眼的赫鲁晓夫领导，使毛泽东如刺在喉，非常不爽。权欲膨胀的毛泽东发挥诗人的浪漫与豪迈，誓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违反自然规律的实践造成了极大的浪费，酿成饿死几千万人的惨剧。奔向极权路上的刘少奇看到了曙光，他以共产党的标准套路向最高权力发起了冲锋。
一九五九年四月十八日，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同意毛泽东不再担任国家主席的提议，选出刘少奇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兼国防委员会主席，宋庆龄、董必武为副主席、朱德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根据刘少奇的提名，决定周恩来连任国务院总理。从此，刘少奇开始行使于国家而言的最大行政权。毛仅保留党的主席和军委主席，太祖已经挖好了坑，静静地等待刘少奇的表演。
而刘少奇一上任就推出了“三自一包”：自由市场、自留地、自负盈亏、包产到户；“四大自由”：雇工、贸易、借贷、租地不加限制。专制下的自由经济政策虽然解决了冒进浮夸带来的经济困境和执政危机，专制与自由经济的内生性矛盾也暴露无遗。人的自私自利本性由于得不到约束而爆发，到处贪腐横行，干部多吃多占，百姓极度不满，官僚阶层和民众对抗加剧，到了一九六三年，干群关系已经到了火山要爆发边缘。类似今天的困境在五十多年前早已预演，那时共产党的执政危机被毛泽东当作了击倒政敌刘少奇的有力武器，不知今天的危机以何种方式来消解。
当刘少奇沉浸在成功的遐想之中时，一双微笑的眼睛背后隐隐透出寒光淋漓的杀气。捕捉一个巨型猎物需要足够的耐心，时机还不成熟，仍需静静的等待。谁的孩子谁抱走，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你刘少奇惹出的麻烦当然需要你自己处理。
一场全国范围的“四清”运动开始了。由于刘少奇还要主持全国的政务工作，第一夫人王光美及时挑起了这副重担，王光美因此领着工作队出发了。到了桃园大队，当然就不能真的是清工、清帐、清财、清库那么简单，而是要引向政治斗争，要清理经济、思想和组织上的“四不清”，后来所总结出来的就是“阶级斗争”。专制体制内只有政治斗争，绝无法治思维。
下面让我们观察一下王光美“四清”运动中“桃园经验”，看看这身运动套装为谁量身定制：先进行扎根、串联，再组织贫下中农的阶级队伍，然后搞“四清”,“洗澡放包袱”；再搞对敌斗争；最后搞组织建设，掀起生产高潮。具体的操作方式：逼、供、告密和残酷的体罚，对被清干部实行跟踪、盯梢、罚站、弯腰、低头、燕飞。
“桃园经验”不经意打开了魔盒，放出了四只魔鬼：给夫人干政开了先例；对在和平条件下大规模群众运动进行了尝试；给自已树立了大量政敌；为太祖清除政敌摸索了经验。
这一切已经具备，那就请君入瓮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烈火最终烧到了刘少奇自己身上。
第四季（兔死狗烹）
两千多年前，创立帝业的汉高祖刘邦面对一群跟随自己打天下的狼虫虎豹的邀功请赏浪潮，发明了功狗功人理论，总算压制住了这股逆流。偶有不明事理的顽主都被高祖诛杀，对刘氏天下功勋卓著的韩信最终也没有逃出汉高祖的魔掌。两千年后，没有人料到冥冥上苍又导演了如此相似的一幕，林彪的一生给历史老人充当了完美的注脚。
九一三事件42周年之际，一名中共元老化名“雪老”发表《林彪没有死党，他自己就是毛的死党》为林彪鸣冤叫屈。该文指出，在军事将领中，林彪对党的功劳最大；在党内斗争中，林彪的下场最惨。
该文片段：眼看又到“9.13”了。这两天血压比较稳定，和同志们谈谈林彪事件。42年了，今天看，这是一件大冤案。党内斗争，林彪下场最惨平反冤假错案，和改革一样，容易的早就平了，剩下的都是难平的。不算1979年以后，之前的冤案，至今没有平反的还有两个，一是高饶反党联盟，现在看，哪有什么联盟，反高岗的倒是有一个联盟，刘、周、陈、邓。第二个就是林彪反党集团。林彪和他手下的黄吴李邱，其实都是正常的工作关系，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发现政变的证据。所谓反党集团是不存在的。高岗与林彪很有渊源，115师就是红一方面军加陕北红军。解放战争在东北，两人也配合默契，林彪会打仗，高岗善于组织后勤保障、搞经济建设，两人惺惺相惜。高岗和彭德怀关系也很好，彭德怀说抗美援朝的胜利主要靠了两个麻子，一个高麻子高岗，一个洪麻子，就是志愿军的后勤司令洪学智。后来高岗挨整，林彪、彭德怀心有戚戚，但毛主席吹了风，所以都不再为高说话。六年后就轮到彭德怀倒霉了，1959年庐山会议上彭被打成反党集团，林彪也上山批彭。再过十二年，林彪也倒霉了，下场更惨，尸骨无存。中国人形容下场最惨的有两句话，一句是“死无葬身之地”，二是“家破人亡、断子绝孙”，这两条，林彪全占了。一家三口，死在异国他乡，尸骨不全，惨绝人寰。
按照刘邦的功狗功人理论，林彪无疑是最大的功狗。从他的兴起与覆灭的轨迹来看，它超越了他的历史偶像韩信。林彪在政治权力角逐中曾经成功躲避了开业皇帝对功狗的数轮废黜，甚至参与了毛太祖对诸如刘邓这些功人的围剿。这正是毛泽东的高明之处，在军中没有人敢和林彪比军功；再者，在十大元帅中唯有林彪心狠手毒，即便是对自己的同僚也毫不留情。发现矛盾，制造矛盾，利用矛盾，解决矛盾是毛太祖的制胜法宝。当一枚政治棋子的势力威胁到了最高皇权，都逃脱不了兔死狗烹的命运。
[永无完结的答案]
专制社会模式的权力运行和传承需要确定性来匹配；自由社会模式的权力运行和传承自有不确定性来演绎。
现代专制社会的权力运行和传承的不确定性与专制构架的要求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冲突，这就难以避免权力的运行和传承充满诡异、激烈和搏杀。
这道历史的填空题可能还要做下去，只是每个空儿的主角在发生不同的变换。
这是宇宙的必然；这是人性的必然；这也是历史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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