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移民、身份政治、媒介
韩家亮
开始我想介绍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政治词汇。你可能不时听到它，但很少有人清楚解释它。我曾看到过一个三流大学教授写的厚厚的一本书，翻了翻觉得内容太多又不是讲的很清楚，没有时间仔细读。后来看到Mark Lilla的书[1]，觉得很不错。Lilla是自由派（liberal），著名大学教授。他属于Isaiah Berlin 伯林(1909-1997)一派，曾编辑纪念柏林的书。Lilla写了好几本质量很高的书，通俗易懂又有相当高度。我不同意他的一些观点[2]，但这并不妨碍我尊敬他，因为他解释清楚又准确。他的书我几乎每本必读。他这本书的要点是过去的liberalism作为意识形态已经达到目的，现在需要更新liberalism。我之所以没有马上动笔是因为看到福山要出版一本新书，书名就是Identity[3]，我想等读完福山的书再写。
刚读完福山的书，已经开始动笔了，问题来了。福山的新书理论水平很高，但是能有几个华人读得懂？福山这本书的哲学基础是黑格尔哲学， 更准确地说是俄裔法国学者Alexandre Kojève对黑格尔哲学的解释。黑格尔哲学相当难。马克思自认是黑格尔学派的代言人，我有把握说马克思一辈子都没有搞懂什么是黑格尔哲学。如果懂得黑格尔哲学就绝对不会搞出辩证唯物论这种笑话。以后有机会我再解释这点。在身份政治上，我更认同福山的书。不要认为我是福山的饭。我常引用福山政治秩序的课本是因为他的这两部书不错并且我找不出更好的书。他关于历史终结的书[4]写的也相当好，但我不同意他的结论。要读懂福山Identity这本书，读懂他关于历史终结一书是必须的。许多西方专家也不一定读得懂福山的书。我得知福山的新书是通过纽约客的书评，这个评论员显然没有真正看懂福山这本新书。福山的identity politics涵盖了Lila的定义和解释，但高深得多。如果我花九牛二虎之力解释福山的新书，很可能仍然没有几个华人看得懂。如果有人的确想了解福山的新书，建议他/她先认真读懂历史终结一书再谈[4]。但是后面几个课题与福山这本书的几个结论相关。
现在考虑政治上的左右概念。政治的左右起源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议会座位安排。政治立场本身可能非常复杂，引入左右有助于对政治立场有个大概了解。这对政治讨论有一定意义，特别是对于不懂政治的大众来说。但是滥用左右不利于真正了解政治。读者应该先懂得意识形态，例如先学懂一本课本[5]。不要把左右当作帽子，沿用文革时的戴帽子打棍子的办法。川普偏右，但如果懂得意识形态，就知道把川普划为极右完全错误。川普属于右的民粹主义者。
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一个有知识的人应该倾听不同意见。无论左派右派的看法，只要这个意见有价值我都会认真考虑。Fareed Zakaria是华盛顿邮报的专栏和CNN GPS的主持人。虽然他是左派但他邀请各方面人士到他的节目，其中包括班农。我认为他这个节目是周末时事节目中质量最高的。他最近一篇专栏批评民主党移民政策，指出民主党如果不改变移民政策，很可能被川普利用[6]。我早就指出美国的移民政策需要改变[7]（包括引用的文章）。福山的Identity也讨论移民政策，其中许多已经接近我的看法。
许多华人写文章一定要写自己不懂的。陈向阳以前写过经济方面的文章，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懂经济学。最近几篇关于中美贸易战的文章使人笑掉牙，用小学算术来估计中美的经济增长率。宏观经济学是非常难的一门学科。如果宏观经济学这么容易，那还干嘛需要那么多经济学家研究？如果这么简单的算术就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美联储还要用超级计算机来做模拟？我写了一篇批评文章，尚未发表但已经放入我的文集[8]。
最近一篇文章“派性”极强[9]。这里指出两个明显问题。首先，不要以左右脸谱化，就事说事。例如班农，Fareed Zakaria还邀请他到GPS节目。第二，看得出茉莉是欧盟的铁杆，但是也应该讲道理分析。英国脱欧投票时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指出这问题的本质属于政治哲学性质，即欧盟的理论设计有缺陷。后来我又写过一篇评论[10]。福山的Identity一书有比较详尽关于欧盟问题的讨论，与我几年前的看法相差不大但具体得多。
大家大概知道最近许多政治报道和分析有争议。以前有人批评西方媒体也偏颇。过去我认为西方有新闻自由，不太同意这种看法。但经过最近的一些事件，我只能改变我先前的看法。华盛顿邮报一篇专栏批评许多记者同行，其中有 Meet the Press的主持人 Chuck Todd[11]。我同意Todd是记者中最差者之一，应该去做演员而不是记者。无论谁要懂得政治，没有捷径，先需要认真学懂基础课程，广听各方报道和意见，然后形成自己的观点。只有这样的观点才有价值写出来。
注释：
（1）Mark Lilla, "The Once and Future Liberal: After Identity Politics," HarperCollins, 2017.
（3）Francis Fukuyama, “Identity : the demand for dignity and the politics of resentment,” 2018.
（4）Francis Fukuyama, "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 Free Press, February, 2006.
（5）Andrew Heywood, "Political Ideologies: An Introduction," Palgrave; 6th ed. 2017.
（6）Fareed Zakaria：Democrats must address the roots of our asylum crisis — or give Trump the advan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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