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仁学必大光(外七篇)
余东海
当代大儒中，论人品，吾同时尊重蒋庆和吴光。论学术，吾更重吴光老先生。吴老的思想在根本上与东海更为接近。例如，吴老的天道观是以仁为贯通天人的根本之道，在“一道五德”框架下重构传统天命观。其核心在于，将仁提升为兼具道德本体与自然法则的天道，为现代价值提供形上基础。在实践维度上强调敬天与科技和法治结合。其“民主仁学”可简要概括为：以仁爱民主为根本，礼法科技为应用。其要旨在于融合传统儒家仁爱思想与现代民主价值，形成既坚守道德主体性又包容法治科技等现代文明要素的当代儒学创新发展的代表性理论。这一理论与东海的仁本主义体系、特别是儒宪理论颇多接近和相通之处，作为今后儒宪建设和实践最重要的当代理论资源，终将大放光明。2025/8/25
自带光明的人――贺吴光先生八十大寿
吴光老先生不仅是名儒，也是名副其实的当代大儒。吾认为当代儒家中有两个人是最大的，一个是蒋庆先生，一个就是吴老。他们配得到这个时代最高的尊崇。在理论和学术上，东海与蒋庆分歧较大，与吴老则颇为接近。
吾曾经划分当代儒门八派，有民主派、宗教派、儒马融合派、皇汉派、生活派、中道派等等。吴光老是民主儒学的代表。吴老主张民主儒学或民主仁学，既重视道德人文精神又兼融现代民主价值。阳明学最核心的概念是良知，而民主制不失为良制。吴老的民主儒学，将内致良知、外致良制很好的结合起来了。在政治上，吴老的思想与民国诸儒一脉相承，与东海最为接近。只不过，吾主张的新礼制，在充分吸收民主制优点的同时，还要吸收上古禅让制和传统君主制的精华。这一点，相信吴老也是认同的。天下为公、选贤与能的上古禅让制，民主精神非常充沛。
东海自称自由儒，将自由纳为仁本主义体系的核心概念。仁本主义的自由具有内外双重性：中道圣德“从心所欲不逾矩”为内在自由，即道德自由；大同王道“帝力于我何有哉”为外在自由，即政治自由。王道自由又具有礼法双重性：官员自由的边界是礼，民众自由的边界是法。礼严于法，权位越高，自由度越低。这就意味着，官员临深履薄，官场肃穆庄严；民众雍雍熙熙，社会高度自由。
在自由兼备内外双重性和礼法双重性这个的意义说，仁本主义可称为中华特色的自由主义，仁本主义者即仁者，可称为中华特色的自由主义者。值得特别强调的是，对于儒式家天下，自由儒承认其历史合法性，但不承认其现实和未来的合法性。也就是说，家天下属于过去式，一去不复返了。未来王道政治必须返本开新，返回三代大同原则而开出“天下为公选贤与能”的新礼制。
最好的良制是与时偕宜、因时制宜的礼制，礼制植根于良知。王阳明有句名言：我心光明。这个光明就是良知光明。作为阳明学的当代权威和当代大儒，吴老就是自带光明的人。今喜逢吴老八十大寿，特奉上贺联一副。联曰：
吴钩今共佩，吾道必重光。
这是副嵌名联，内嵌吴光两个字。吴钩是春秋战国时期流行的一种青铜弯刀，形似剑而曲，是那个时代冷兵器的典范之作。李白、杜甫、王昌龄、李贺、辛弃疾、李鸿章都使用过这个意象。历代诗人用到吴钩这个意象，或抒发慷慨豪迈的意气，或作为雄心壮志的象征。或表达立志报国、当仁不让的价值追求和担当精神。这里借喻我们与吴老一起，秉持儒家精神，弘扬仁义之道。在体制内外有志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相信儒家文化必能重新大放光明，在新的历史平台上创造新一轮的文明辉煌。2024/10/24
永别家天下，追求公天下
自夏启开始到清朝灭亡将近四千年，都是家天下。即使是夏商周汉唐宋等中华正统王朝，作为小康王道，也存在很多缺陷。即使是孔子高度称赞的周礼，作为小康礼制的典范，也有其历史局限性。家天下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一去不复返。当代儒家倡导追求的政治道路，理所当然是天下为公、选贤与能的大同王道和礼制。儒家宪政就是大同礼制。
王道三无私
儒家重公。《二程集》记载，有学生问小程子“如何是仁?”小程子答曰：“只是一个公字。学者问仁，则常教他将公字思量。”儒家又最重政治之公。首先，以天下为公为大同王道原则和最高政治理想。天下为公即公天下，意味着主权在民。
其次，儒家强调为政要公正无私。《礼记·孔子闲居》记载，子夏问孔子“何谓三无私”，孔子答：“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
“三无私论”含义是，以天地日月的自然特性为喻，要求君王应效法天地日月之无私，去除私心，以公正普惠的态度治理天下，对待百姓，推行仁政，使天下人各得其所。
郑玄注《礼记·孔子闲居》“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云：“天覆于上，无不周遍；地载于下，无不持载；日月照临，不择贵贱。如王者布德，不限亲疏，无所偏私。”又注“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曰：“天之施化收杀，地之载生万物，此非有所私也。无非教者，皆人君所当奉行以为政教。”
郑玄认为“天无私覆”喻指君主应如天覆盖万物般普惠百姓，“地无私载”喻君主应如地承载万物般包容万民，“日月无私照”要求君主如日月普照般政令公平，使百姓普遍受益。这种阐释将无私与养老、恤孤、赏罚公正等等礼制实践结合，成为“圣王德政”的理论基础。
孔颖达在郑玄注基础上作《礼记正义》，进一步从政治实践角度阐发三无私云：“天以气覆于万物，地以形载于万物，日月以明照于万物，皆自然无私，故圣人法之。奉此三者以劳役天下，谓以无私之心安抚百姓，使四海同轨，万民咸宁。”又释“劳天下”曰：“劳者，非谓役使百姓，乃以无私之德养育天下，如轻徭薄赋、选贤任能，使民各得其所。”
孔颖达强调无私是“为政之纲领”，具体表现为“不私亲、不私贵、不私爱。” 即不因亲疏、贵贱、好恶而偏废政令，使“赏罚公平，恩泽普及。”其疏解将无私与均田制、科举制等等仁政的具体措施关联，凸显了无私对现实政治的指导意义。
孔子的“三无私论”以自然现象为喻，确立了儒家公正无私的政治道德和原则，为大同和小康所通用。也就是说，即使家天下时代，也适用这个原则。注意，儒家的大公无私是政治要求，尊重民众合情合理的私心私欲，维护民众的合法权利和利益，都是无私政治题中应有之义。2025/8/18
走中国人的路
在中国，政治上无论哪门哪派哪股势力，要走中国人的路，非高度尊重儒家不可，非原则听从东海不可。中国人的路，就是王道和儒路，仁本主义道路。仁本主义有传统和现代之别。周礼作为小康礼制最高峰，也是传统仁本主义的制度标杆。后世礼制无论怎样损益更易，都不脱“天下为家，大人世及”的基本框架。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东海仁本主义倡导大同之礼，主张返回公天下大同之原则，以开新时代礼制之形态。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梦，中国人最伟大的梦。读中国书，明中国心，做中国梦，走中国路。这是当代儒家的天职，也是所有中国人的责任。
行道需要两个条件
实行王道，要具备两个基本条件。其一是有其人。《易经•系辞下》说：“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意为《易》道的推行，非贤明者不可，《周易集解》卷十六又引虞翻说：“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推而行之，亦存乎其人也。《中庸》也有类似的话。《中庸》说：“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礼仪三百条，威仪三千条，有赖于圣贤君子来实行。所以说，如果没有完美的德行，就不能成就完美的道。君不见，君主立宪是清末最佳道路选择，但光绪康有为皆非其人，都没有行道的德智和能力，只能白白浪费历史机会。但仅仅有其人，亦未必能行道。孔孟都有行道的德智能力，但没有机会，是因为不得其时。所以实行王道的第二个条件是得其时。至于袁世凯，既非其人，又非其时。袁世凯之时，反孔反儒恶潮已起，即使孔孟重来，也毫无机会了，也只能独善其身、守死善道而已。五四反儒潮起，历史进入下降期。一百多年之后，儒家一阳来复，历史从谷底开始回升。现在是儒家和历史和上升初期，行道的机会在不远的将来。之所以说不远，是因为儒家一旦历劫归来，其上升就具有加速度性。王道能否实行，就要看是否有其人了。
儒家三高
民高于国，民高于君，民高于神。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就是民高于国家和君主的古典表达。关于民高于神，《论语》和《左传》中都有说明。孔子说：“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在政治上，务民之义是第一位的。对于鬼神，敬而远之可也。务民之义，包括庶之富之教之，正德利用厚生。王道政治敬天保民，包括保护民生民权。《左传·桓公六年》随国贤臣季梁劝谏随侯时指出：“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这一论述将民置于神之上，强调圣王治理国家应先民后神，即先教养百姓、确保民生安定，而后才致力于祭祀神灵。季梁进一步解释，若百姓离心离德，即便君主祭祀丰盛，鬼神也无法赐福。《左传·庄公三十二年》内史过在评论虢国灭亡时指出：“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是“听于民”还是“听于神”直接关系着国家之兴亡。进一步强化了民先于神、民高于神的王道理念。《左传》与《论语》上述论述，共同构建了儒家“民高于神”的政治学。
儒宪
王道政治有公天下和家天下之别，即大同和小康之别。大同和小康王道有共同的原则，如敬天保民、以民为本、民贵君轻、先人后神等，同时又有重大原则区别。小康王道是天下为家，大人世及；大同王道是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儒宪即大同特色的王道和礼制，《礼运》中关于“大道之行也”那一大段话，可视为儒宪的基本原则。历史上家天下礼制的很多问题，在儒宪之下都不成其为问题。“天下为公”意味着主权在民之制度化，“选贤与能”意味着元首产生之选举制，“讲信修睦”意味着政治诚信度和社会和谐度之高企，“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意味着社会保障制度之健全，“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意味着政治和社会高度文明。儒宪就是要让这种大同理想成为现实。2025/8/25余东海集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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