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在中国最早倡导和追求宪政（东海微言）
余东海
【革命亦忌激进】人道一切事业特别是政治，时中最好也最难。中是无过无不及，允执厥中；时是把握好时机，与时偕宜。时中就是不早不晚、不先不后、不偏不倚而恰到好处。即使是革命，亦不能超前和激进。激进的革命，容易遭遇挫折或者失败。即使侥幸成功，难免品质受损，甚至后患无穷。武王革命的预备过程值得深长思。史记《殷本纪》记载：“西伯既卒,周武王之东伐，至盟津，诸侯叛殷，会周者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尔未知天命，乃复归。纣愈淫乱不止。微子数谏不听，乃与大师、少师谋，遂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箕子惧，乃详狂为奴，纣又囚之。殷之大师、少师乃持其祭乐器奔周。周武王于是遂率诸侯伐纣。”盟津会盟之时，微子、太傅、少傅、比干、商容、箕子等贤臣虽然不被重用，但还在位或活着，殷纣王天命未绝。这时候如果伐纣革命，就是激进。所以周武王否定了诸侯的要求而继续等待。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所谓天命，实乃人心。纣王虽然大失人心，但罪恶还没全暴，恶贯尚未满盈，朝野还有不少人对他抱有幻想。过了两年，武王听说纣王更加昏庸暴虐，杀了王子比干，囚禁了箕子。太师疵、少师强抱着乐器逃奔到周国来了。于是武王向全体诸侯宣告说：“殷罪恶深重，不可以不伐了！”于是，率领战车三百辆，勇士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东进伐纣。周文王十一年十二月戊午日，军队全部渡过孟津，诸侯都来会盟。武王举行了誓师仪式，发布了著名的誓词《泰誓》。关于武王革命，《吕氏春秋》有一段介绍非常有意思：“武王使人候殷，反报岐周曰：殷其乱矣！武王曰：其乱焉至？对曰：谗慝胜良。武王曰：尚未也。又复往，反报曰：其乱加矣！武王曰：焉至？对曰：贤者出走矣。武王曰：尚末也。又往，反报曰：其乱甚矣！武王曰：焉至？对曰：百姓不敢诽怨矣。武王曰：嘻！遽告太公，太公对曰：谗慝胜良，命曰戮；贤者出走，命曰崩；百姓不敢诽怨，命曰刑胜。其乱至矣，不可以驾矣。”（《吕氏春秋·慎大览第三·贵因》）本文摘自于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余东海著作《儒家文化实践史》一书。
【儒家最早倡导和追求宪政】在中国，宪政精神源远流长。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尧舜“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的古典大同王道，堪称古典宪政。张之洞在《致军机处厘定官制大臣电》中说：“考各国立宪本指，不外乎达民情、采公论两义。此二事乃中国经传立政之本原，唐虞三代神圣帝王驭世之正轨，心同理同，中外岂有殊异？”在中国，最早倡导宪政的也是儒家。张之洞认为立宪思想与儒家理念相通，只是因为立宪需要有一个预备阶段，被激进派认为对立宪态度消极。康有为主张托古改制和君主立宪制，就是儒宪。梁启超系统引入西方宪政理论，强调宪政需要以公民素质为基础，但本质上也是儒宪。清末宪政实践失败，有内外双因，内因是儒家立宪派本身德智不足，宪政理论和实践智慧都缺陷多多。外因有二。一是清廷颟顸，满族主义倾向严重；二是激进派和所谓的革命派捣乱，敌视清廷立宪派，抛开儒家大道另辟三民主义蹊径。三重原因导致儒家立宪内外交困，无疾而终。
【学历和德智】反儒恶潮兴起之后，学历与德智学术水平脱节的现象愈演愈烈甚至成反比。民国时期，高学历的学者，德智学术往往不高，胡适最为典型。反而是熊十力、马一浮、钱穆、梁漱溟这些低学历乃至无学历的儒者，德智都很高。马家教育下，高学历而低德智，更成了学界常态。很多高学历者，不仅无道缺德，而且邪道恶德，思想反常化，学术垃圾化。东海学历虽低，论德论智论思想学术，自信可以碾压所有马家学者。别说平起平坐平等交流，绝大多数马家学者为吾学生都不够格。
【儒者三不谦】儒者重谦德，但有三不谦。一不谦儒。可以自谦，不能代表或代替儒家谦虚。儒生不行，不代表儒家文化、儒家圣贤不行。二不谦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论及道理，就应该如理如实，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就应该是者是之，非者非之，正者正之，邪者邪之。佛教有言，不拿佛法做人情。儒者更不能拿仁义之道做人情。三不虚谦。知之为知之，能之为能之。明明知道和能够，却推说不知不能，就是虚谦，假谦虚。至于见义不为，当仁而让，更是假谦虚而真怯懦。
【答客】郁波厅友言：“东海老师秉天德而道援天下。立仁本润九洲，振木铎化兆民。 行藏皆合度，语默总关情。”东海答：这是圣贤之德和圣王之功，不宜用在东海身上。东海或不愧为豪杰和君子，却不敢称圣贤。此生能否成为圣贤，等去世以后，由天下后世审判可也。历史自有公道。圣贤需要天下万世公认，不能自封，不能官封，也不能生封。生前哪怕举国公认乃至天下公认，同样无效。例如曼德拉，生前几乎天下公认其为圣人。死后没有几年，沦为天下笑柄。
【关于言论自由的四点说明】东海多次强调，新王道下，思想言论属于法外之地，不属于刑法管辖，民众言论高度自由。关此，不少人误会重重。特此说明四点如下。其一、这里的言论特指思想性言论和高价值言论。美西将言论分为高价值和低价值两种，值得参考借鉴。商业性、猥亵性、诽谤性、挑衅性的低价值言论，保障程度较低，政府可以民法进行限制和惩罚。另外，对于会产生即时而重大的危险的言论，政府亦可以进行必要的限制。其二、言论自由的边界，官民宽严有别。官员的边界是礼，民众的边界是法。礼严于法，故王道政治之下，官员的言论自由度低于民众。其三、民众的思想言论错误，刑法管不着，官纪师规管不着，但民间乡规民约和家礼家法管得着。其四、对于民众的思想言论错误，政府不能硬管，但也不能放任不管，而要尽以儒为主的文化教育、以身作则的道德教化、以仁为本的舆论引导之责。
【匹夫也有救天下的责任】邪恶势力的政治成功就是亡天下。亡天下的基本特征是，道德体系和文明秩序崩溃，社会进入弱肉强食的丛林状态，上上下下坑蒙拐骗、欺诈暴力成为常态。如孟子所说：“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救天下就是让社会和国家正常化和仁义化。救天下最好的方法是践履和复兴仁义之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是人，即使是无权无位的匹夫，也有救天下的责任。救天下就是救民救国，也是自救自成最好的方法。自成，就是成自己的功，成自己的德，成就自己的良知。
（王道的严峻和宽容）小王道政治对民众，说宽容非常宽容，说严厉也很严厉，可以概括为一句话:对非礼高容忍，对非法零容忍。礼不下庶人，庶民非礼，民间自治可也，政府不能惩罚。民间自治之法，包括乡规民约和家礼家法。庶民非法，触犯刑法，那就依法惩罚。刑法宽严，因时而异，所谓刑罚世轻世重。不过，刑法无论怎样严重，绝不允许罚及言论。思想性言论属于法外之地，不属于刑法管辖。这就意味着，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政府都不能防民之口和以言治罪，民众言论高度自由。
【东海律】反儒派有三个最擅。其一、最擅于蒙人和愚民。所谓启蒙，实为蒙启；所谓教育，实为洗脑。蚂鬣派洗脑的工具是蚂鬣主义虵秽主义，所谓的民主派洗脑的工具是伪装成自由主义的民粹主义。其二、最擅于作恶或助恶。而且作恶助恶而不自知，反而自以为是为国为民，在建功立业。其三、最擅于颠倒或抹黑。百年来，义利、是非、正邪、善恶、华夷、圣贼和人禽统统被颠倒，中国历史、中华文明和历代圣贤君子统统被抹黑。
【警世钟】马邦人没有人权，很多人苦难深重，根本原因具有双重性。外因是政治不良，内因是道德败坏。吾尝言，论政治，只要是人，就应该享有人权：论道德，没有人格，就不配享有人权。注意，这里的不配，是道德的不配，又主要是因果的不配。没有人格，就意味着没有人性人心人味，就非人化了。孟子将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称为四端，强调四端之心，人皆有之，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没有四端之心非人，就不是人，不配为人。内外因相辅相成，内因又更加根本，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一个社会和国家大多数人四端泯灭，内忧外患天灾人祸联翩而来就是理所当然、势所必然、不得不然的，而极权主义则是非人社会最容易遭受而最严厉的报应。
【抓手】一个社会和国家，政治无道，制度恶劣，官群腐恶，民智低劣，歪理邪说泛滥成灾。怎么办？制度决定论者主张改革制度，道德决定论者主张提升道德，说的都不错，却都是空话。谁来改革提升，怎么改革提升，改革提升的内力、方向、途径在哪里？抓手在哪里？改革提升的抓手就是文化。要改革马制，就必须革去马学的宪位和指导思想地位；要建设民主法治，就必须弘扬自由主义；要建设王道德治，就必须弘扬儒家文化。儒家文化成为主体文化和主导思想，政治和社会道德就可以大规模重建和大幅度提升。这就是文化决定论。
【儒眼】蒋君是个古今中西混杂在一起又不古不今不中不西的杂家，仁义之道、神本主义、自由主义、民粹主义、三民主义等等在其思想中混在一起、乱成一团。他根本分不清楚自由主义与民粹主义、民本主义和神本主义、儒家文化和三民主义之根本性区别。既推崇孔孟又赞美洪杨，既推崇儒家又信仰耶教，既强调民权又认同集体主义，在清算日寇罪行的时候说什么以德报怨，都是思想混乱的表现。面对政治社会乱象一筹莫展，面对歪理邪说泛滥无能为力，就是逻辑的必然。此君正而不中，不明中庸之道；善而不大，不知中道之善，仁智勇都严重不足。若是君子在上，此君为大将为大吏，或不难独当一面。自己为元首为统帅，那就难免捉襟见肘，力不从心。杂家而为中华元首，也是一种德不配位，虽然不至于太坏，却也不可能太好。在升平之时当可守成保业，在大乱之世难以拨乱反正。
【愚蠢是邪恶的近邻】反儒派对儒家，不是无知误解，就是刻意歪解。例如亲亲和爱有差等之原则，常被狭隘理解为“维护亲人和家人的私利”，又进一步曲解为““维护亲人和家人的非正当私利”。可耻的是，一些儒生亦如此曲解，将亲亲与为政无私、将爱有差等与制度公正对立起来。这种蠢儒既严重误导世人，又为反儒派提供炮弹，堪称儒门败类。蠢不是恶，但愚蠢是邪恶的近邻，过度愚蠢就进入了邪恶之门。
【邪恶社会最大的特征】社会有正邪善恶之别。邪恶社会有很多特征，最大的特征是逆淘汰。逆淘汰又集中于两大领域：一是思想逆淘汰，邪知邪见泛滥，邪说成为主流；二是道德逆淘汰，邪恶之徒得势得位，正人君子边缘化乃至罪犯化。豺狼当道、鸡犬飞天、君子斗不过小人就成了社会常态。
【四句反儒名言】百年来有四句反孔反儒的名言很流行，可称为反儒四论。其一、老子的四绝论，原话出自《老子》：“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和“绝学无忧”。孔子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四绝三弃，乃大乱之道也。其二、庄子的圣人大盗论，原话出自《庄子•胠箧》：“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圣学是大盗最大的克星，居然被说为大盗的前因，无论初衷和本义如何，难逃误导天下后世之罪咎。其三、李贽的儒经虚假论，原话出自《焚书》：“六经语孟，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此言直接否定儒家正经的高度真理性、正义性和普适性，诬蔑其为道学家虚伪的借口和伪君子的庇护所。第四句反儒名言最著名，流行最广，即仁义道德吃人论。此论引申自鲁迅小说，几乎成了全民共识，影响持续百年，被其误导者无数无量。把仁义道德当成吃人的东西打倒，不仁不义悖道缺德而吃人的东西想不成功都不容易。上述言论都属于反常反华反人道言论。老庄有得乎坤，主动出世，自求虚静，可以为自己消灾免祸。李贽和五四派都是灾人灾己的灾星。它们的思想学说一旦流行开来，很容易造成祸民祸国遗祸天下之学祸。2025/8/30余东海集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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