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的平等诉求和道路

春生

在《平等是“祸水”吗？》中，张千帆断言：“我和荣剑都反对暴力革命，但是我再次认为马克思坚持暴力革命和平等无关——事实上，他很可能并不那么在乎平等”（1）。

在本文中，笔者将证明，马克思在乎平等，他坚持暴力革命与平等相关。

社会主义有两大需求：公有制和平等、

笔者在《社会主义的公有制诉求和道路》一文中讲解了社会主义的公有制诉求和道路，本文讲解社会主义的平等诉求和道路。

社会主义派别的平等观

社会主义有许多派别，他们对平等的认识、主张和选择的道路是不同的。

摩莱里和马布利都认为私有制是社会不平等的根源，为此，都主张废除私有制，。

在其著作《论法制或法律的原则》一文中，马布利认为，自然界给予人类的一切权利都是平等的。他主张建立一个以平等为基础的共和国。

克劳德·昂列·圣西门认为真正的平等就要消除社会不公正和特权，实现社会成员在经济、政治和社会地位上的实质平等。他的平等观是，社会成员应根据其贡献大小获得相应的报酬，同时也强调社会应为所有人提供平等的受教育和发展的机会。

格拉克斯·巴贝夫认为在自然状态下人类本是平等的，私有制是造成人间不平等的总根源。他认为平等就是消灭一切差别，人人享有同等的权利和物质生活。因此，他坚决主张通过密谋暴力推翻督政府，建立革命专政并消灭私有制，最终形成财产公有、共同劳动和平均分配的“平等共和国”。

罗伯特·欧文认为，私有财产是造成社会不平等和冲突的主要根源。他主张废除私有制，建立公有制，共同劳动，共同分享劳动成果。欧文认为，人的性格、思想和行为，很大程度上是由后天环境塑造的，而非天生注定。因此，他主张通过改善社会环境来提升全体民众的素质，实现人人平等。欧文曾在美国印第安纳州建立“新和谐公社”，试图通过实践来验证自己的平等理念。

艾蒂安·卡贝认为，要根除现存社会不合理现象，就要消灭私有制，“代之以一切平等和财产公有的制度“。在这个制度下，人人具有平等的权利和义务。艾蒂安·卡贝强调教育平等和共同劳动。

夏尔·傅立叶认为，应根据人的天赋和兴趣进行劳动分工，并强调人的自由和个性发展，追求一种更自由、更和谐的平等。

费里西德·拉梅耐的平等思想带有宗教色彩，强调上帝面前人人平等。

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暴力社会主义平等”

在《工资、价格和利润》一文中，马克思说:“在雇佣劳动制度的基础上要求平等的或仅仅是公平的报酬，就犹如在奴隶制的基础上要求自由一样。”

在《国际工人协会章程和条例》中，马克思开篇第一句话就是：

“工人阶级的解放应该由工人阶级自己去争取；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不是要争取新的阶级特权，而是要争取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并消灭任何阶级统治。”

马克思非常明确地指出，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是要争取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张千帆，怎么能够说，马克思“不那么在乎平等”呢？马克思主张消灭任何阶级统治，通过暴力争取平等的权利，张千帆，又怎么能够说，“马克思坚持暴力革命和平等无关”呢？ 

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说：

“大规模的贸易，特别是国际贸易，尤其是世界贸易要求有自由的、在行动上不受限制的商品占有者，他们作为商品占有者是有平等权利的.他们根据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平等的、至少在当地是平等的权利进行交换。从手工业向工场手工业转变的前提是，有一定数量的自由工人（所谓自由，一方面是他们摆 脱了行会的束缚，另一方面是他们失去了自己使用自己劳动力所必需的资料），他们可以和厂主订立契约出租他们的劳动力，因而作为缔约的一方是和厂主权利平等的“（2）。

“一切人，作为人来说，都有某些共同点，在这些共同点所及的范围内.他们是平等的.这样的观念自然是非常古老的。但是现代的平等要求与此完全不同;这种平等要求更应当是从人的这种共同特性中，从人就他们是人而言的这种平等中引申出这样的要求：一切人，或至少是一个国家的一切公民，或一个社会的一切成员，都应当有平等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

发达的商业社会要求，一个社会的一切成员，都应当有平等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并且，‘自由和平等也很自然地被宣布为人权’。”（3）

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强调了平等权利、平等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

“可是大家知道.从资产阶级由封建时代的市民等级破茧而出的时候起，从中世纪的等级转变为现代的阶级的时候起，资产阶级就由它的影子即无产阶级不可避免地一直伴随着。同样地，资产阶级的平等要求也由无产阶级的平等要求伴随着。从消灭阶级特权的资产阶级要求提出的时候起，同时就出现了消灭阶级本身的无产阶级要求—–无产阶级抓住了资产阶级所说的话，指出:平等应当不仅仅是表面的，不仅仅在国家的领域中实行.它还应当是实际的。还应当在社会的、经济的领域中实行。尤其是从法国资产阶级自大革命开始把公民的平等提到重要地位以来，法国无产阶级就针锋相对地提出社会的、经济的平等的要求，这种平等成了法国无产阶级所特有的战斗口号。“（4）

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提出，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不同的平等要求：资产阶级要求消灭阶级特权，而无产阶级的要求消灭阶级。

怎样消灭阶级呢？恩格斯说：“平等应当不仅仅是表面的，不仅仅在国家的领域中实行，它还应当是实际的，还应当在社会的、经济的领域中实行”（5）。

恩格斯把平等从政治和社会领域扩大到了经济领域。

马克思、恩格斯要通过消灭阶级来消灭私有制。苏联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利用暴力夺取政权后，开始剥夺企业家、商人和地主的资产，马克思的子孙们就是这样通过暴力实现他们的经济平等的。

《反杜林论》是恩格斯于1876年5月底至1878年7月初写的著作，马克思阅读并认可完成的草稿，并没有对《反杜林论》提出异议。他认同恩格斯的平等观念。

以上事实，充分证明，马克思及恩格斯极其重视“平等”。他们公开扬言，用暴力消灭统治阶级，以争取平等的权利。马克思及恩格斯的平等是“暴力社会主义平等”。

张千帆断言：“我和荣剑都反对暴力革命，但是我再次认为马克思坚持暴力革命和平等无关——事实上，他很可能并不那么在乎平等”。对此，张千帆并没有提出他的依据，仅用“可能”来论证自己的观点。马克思、恩格斯的言论证明他是错的。

列宁和斯大林继承了马恩的“暴力社会主义平等”

列宁和斯大林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暴力社会主义平等观，用暴力实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平等”。

列宁认为，只要土地和生产资料的私有制继续存在，在资产阶级民主下，“自由和平等”只是一种形式。

“谁承认阶级斗争，谁就应当承认在资产阶级共和国中，即使在最自由最民主的共和国中，‘自由’和‘平等’只能表现为而且从来就表现为商品所有者的平等和自由，资本的平等和自由。马克思在他的所有著作中，特别是在《资本论》（你们在口头上都是承认这本书的）中，千百次地阐明了这一点，嘲笑了对‘自由和平等’的抽象理解，嘲笑了看不到这一点的边沁分子的庸人，揭示了这些抽象概念的物质根源。

在资产阶级制度下（就是说只要土地和生产资料的私有制继续存在），在资产阶级民主下，‘自由和平等’只是一种形式，实际上是对工人（他们在形式上是自由的和平等的）实行雇佣奴隶制，是资本具有无限权力，是资本压迫劳动“（6）。

列宁和斯大林把平等与消灭私有制，消灭剥削阶级联系起来。

“革命在自己的进程中把一个个剥削阶级相继打倒。它首先打倒了君主制，把平等仅仅理解为要有选举出来的政权，要有共和国。革命向前发展，打倒了地主，---革命又向前发展了，它说，‘平等’（我们在自己的纲领中是没有专门谈到这一点，但我们总不能没完没了地重复。这一点就同我们谈到自由时所说的一样清楚）如果同劳动摆脱资本的压迫相抵触，那就是骗人的东西。这是我们说的，而且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我们说，实行目前那种平等的民主共和国是虚伪的，是骗人的，在那里没有实现平等，也不可能有平等；妨碍人们享受这种平等的，是生产资料、货币和资本的私有权。”

“恩格斯说得万分正确：平等的概念如果与消灭阶级无关，那就是一种极端愚蠢而荒谬的偏见。”

“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说过，如果不把平等理解为消灭阶级，平等就是一句空话。我们要消灭阶级，从这方面说，我们是主张平等的。”

“承认阶级斗争的必要性的马克思主义说：人类只有经过无产阶级专政，才能达到社会主义。专政，这是一个残酷的、严峻的、血腥的、痛苦的字眼，这样的字眼是不能随便乱讲的。社会主义者提出了这样的口号，是因为他们知道，除非进行殊死的无情的斗争，剥削阶级是不会投降的，它将用各种好听的字眼来掩盖自己的统治”（7）。

斯大林说：“马克思主义所了解的平等，并不是个人需要和日常生活方面的平均，而是阶级的消灭。这就是说:(甲)在推翻和剥夺资本家以后，一切劳动者都平等地摆脱剥削而得到解放;(乙)在生产资料转归全社会公有以后，对于大家都平等地废除生产资料私有制;(丙)大家都有按各人能力劳动的平等义务，一切劳动者都有按劳取酬的平等权利(社会主义社会);(丁)大家都有按各人能力劳动的平等义务，一切劳动者都有各取所需的平等权利(共产主义社会)。同时，马克思主义认为，无论在社会主义时期或共产主义时期，各人的口味和需要在质量上或在数量上都不是而且也不能是彼此一样，大家平等的。” (8) 

列宁和斯大林继承了马恩的“暴力社会主义平等”。他俩用暴力革命建立的苏联证明了暴力革命与暴力社会主义平等有关。

暴力经济平等与极权

极权是一种垄断公共权力，全面控制民众的公共生活、私人生活及思想道德的绝对权力。

极权主义一种通过国家意识形态和绝对权力力图控制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政治制度。奉行极权主义的国家是极权国家。

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典型的极权主义。前苏联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典型的极权国家。

笔者在前文讲过，

在《国际工人协会章程和条例》中，马克思开篇第一句话就是：

“工人阶级的解放应该由工人阶级自己去争取；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不是要争取新的阶级特权，而是要争取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并消灭任何阶级统治。”

在《反杜林论》的“道德和法”篇章中，恩格斯讲：

“从消灭阶级特权的资产阶级要求提出的时候起，同时就出现了消灭阶级本身的无产阶级要求—–无产阶级抓住了资产阶级所说的话，指出:平等应当不仅仅是表面的，不仅仅在国家的领域中实行.它还应当是实际的.还应当在社会的、经济的领域中实行。”

马克思、恩格斯提出平等要在“经济的领域”中实行。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极权国家——前苏联。

笔者在《暴力公有制消灭自由》一文中，以前苏联为例证明，暴力公有制催生了极权国家。

苏联共产党建立了全面掌控政治、经济和思想的三位一体的党国专制制度，消灭了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和思想领域中的一切平等，握有了掌控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绝对权力，控制了俄罗斯国民的公共生活、私人生活，以及思想道德，将国民变成臣民。苏联共产党通过暴力建立了“党权至上”的国家。极权产生了！这就是极权与马克思暴力社会主义平等的联系。

中国共产党夺取中国大陆后，仿照苏联共产党建立了三位一体的党国专制制度。

经济上，中国共产党消灭了私有制，建立了暴力公有制。

政治上，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中国共产党领导一切。

思想上，中国共产党建立了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斯大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意识形态统治，控制国民的思想。

中国共产党政府集政治权力、经济权力和思想权力于一身，握有绝对权力，控制着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各个方面，进而控制民众的公共生活、私人生活，以及思想道德。中国共产党消灭了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和思想领域中的一切平等，建立了“党权至上”的极权国家。

大陆中国事实证明了，马克思的暴力社会主义平等与极权相关。

北欧社会主义

张千帆，你声称：“我则认为极权是极权，平等是平等，二者并非完全没有联系，但是没有必然关系。换言之，极权是平等之外的因素造成的；但就平等来说，即便是对实质平等的激进追求（我并不认同）也完全不能和极权划等号，美国民主党左翼桑德斯主张的‘北欧社会主义’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张千帆没有论证平等与极权没有必然的关系。而且没有区分社会主义派别，有意将北欧社会主义与马克思社会主义混同。 

北欧社会主义是社会民主主义

在《民主公有制干预经济自由》一文中，笔者对“社会民主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的演变做一简单说明讲过，19世纪60年代以后，欧洲各国陆续成立主张社会民主主义的社会民主党。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时期，为了与布尔什维主义区别，社会民主党有时也把民主社会主义当作社会民主主义的同义词使用。1951年美因河畔法兰克福社会党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通过了《社会党国际原则声明：民主社会主义的目标和任务》。从此以后， “社会民主主义”一词逐渐被民主社会主义取代。1992年9月，社会党国际举行第十九次代表大会，代表大会以“变化中的世界上的社会民主主义”为主要论题并就此发表了声明。随后，“社会民主主义”逐渐取代了“民主社会主义”。

北欧国家，都深受社会民主主义的影响。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挪威工党、芬兰工党、丹麦社会民主党和“联盟－冰岛社会民主党都是社会民主主义政党。

社会民主主义主张应该经由“改革”而非“革命”实现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而非如暴力社会主义那样通过暴力革命实现。政治上，社会民主主义支持代议制和参与民主制；经济上，接受私有制和雇佣劳动。社会民主主义抛弃了社会主义改变资本主义体制的目标。它的目标是建设福利国家，建立面向全民的养老金、儿童保育、义务教育、全民健保、劳工保障公共服务体系，追求实质平等。20世纪后期，大多数社会民主主义者接受了中间派的第三条道路，支持解除政府对经济的管制，并且强调以机会均等作为社会正义的基准点。社会民主主义虽然追求实质平等，但是他们接受私有制，反对消灭有产阶级。“北欧社会主义平等”是非暴力的“社会民主主义平等”。

美国民主党左翼桑德斯自认是民主社会主义者，并非主张暴力社会主义。他的平等是非暴力的 “民主社会主义平等”。

北欧社会主义与马克思暴力社会主义是性质不同的社会主义主义派别。他们的平等观不同。

前苏联及中国的社会主义阵营的历史已经证明，马克思“暴力社会主义平等”主张采用暴力消灭统治阶级而消灭私有制，以获得平等的权利，与极权有必然的联系。北欧社会主义“社会民主主义平等”，反对暴力革命，支持代议制和接受私有制，与极权没有联系。

张千帆用“北欧社会主义平等”与极权没有联系，来证明马克思“暴力社会主义平等”也与极权没有联系，是错误的！

注释
（1） 张千帆：《平等是“祸水”吗？兼与荣剑先生商榷》，独立中文笔会 2022年。
（2） 恩格斯《反杜林论》，《道客巴巴》 2014；
（3） 同上；
（4） 同上；
（5） 同上；
（6） 列宁《关于用自由平等口号欺骗人民》出版序言，1919年6月23日；
（7） 列宁《关于用自由平等口号欺骗人民》，1919年5月19日在全俄社会教育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
（8） 斯大林:“在党的第十七次代表大会上关于联共(布)中央工作的总结报告”,1934年；
 

2025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