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世界的尽头（十）
陶洛诵
女附中这座红色贵族学校，相当于英国的伊顿公学。她的目标是培养国之栋梁，将在国家各个领域充当重要的角色，而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结果适得其反，在文化大革命这场考验来的时候，竟首当其冲充当了女纳粹冲锋队第一个打死校长的角色。名垂青史，臭名昭著。
这是共产主义思想在教育领域里的硕果，师大女附中平时就是各校参观学习的榜样，文革中，打死校长更成了全北京乃至全国中学红卫兵竟相模仿学习跟进的榜样，卞仲耘校长是在1966年8月5日被打死的，在这一个月里，北京红卫兵打死近二千条活生生的性命，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红色恐怖的“红八月”之称。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滴水穿石，从1964年党在全国公开号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是做了整整两年准备工作的，中学女生红卫兵如何就成了主导这场血雨腥风的先锋？行凶杀人者没有一个人受到惩罚，很多人后来还占居要津。因为“国家机器是我们的”，因为是最高领导人在幕后策划和公开主使的。共产党如果有一天灭亡的话，就是亡在这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红卫兵手里，他（她）们的表演让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看穿了共产主义反人性反人类的本质，他（她）们和希特勒反犹太人在一个档次上！
“不爱红装爱武装”这首出自领袖诗词的歌曲早上在学校大喇叭天天播放：“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我在女十二中时期，同学主要唱“外国民歌200首”里的歌，新年晚会上合唱少女怀春的苏联歌曲“山楂树”。
收音机里除了有郭兰英醋味十足的山西民歌，还有印度尼西亚抒情歌曲“梭罗河”。
渐渐的，歌颂领袖、歌颂个人崇拜的歌曲取代了一切。以前也不是没有，“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嘿呦！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大救星！”类似的“北京的金山上光芒万丈，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我们迈步走在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巴扎嘿！！！”层出不穷。淹没了一切歌声，文革中，只唱毛主席语录和诗词编的歌。
例如“毛主席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配合的动作是两只胳膊伸开先往里一搂表示贪污，再往外一伸，表示浪费。最后两只胳膊往后一甩，头低到地，屁股高高撅起，表示被群众批斗做喷气式状！
这些革命舞蹈，女附中同学在64年已经走在前面，爱好舞蹈的同学把毛主席诗词编成舞蹈，并加上表示力道的“嘿作，嘿作”的吆喝声，动作粗诳有力，有同学评论像在砸夯！但很快引领时尚，引得外校女生前来学习，成为普遍现象。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最女附中里最流行的响亮的口号，军人除了雷锋，又出现了王杰、欧阳海等光辉榜样。有一位叫金敬迈的作家写了本书“欧阳海之歌”，我们都传阅了，欧阳海是为了推一头不听话的骡子光荣牺牲。书里有句话：“响鼓也要用重锤！”是一个连指导员说的！成为大家口头禅！
我们争先恐后表现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怕死的精神，还伴随着一种情操教育“不当叛徒”，如果被敌人抓获，在任何严刑拷打之下，不可出卖同志！
二涛后来对我说，文革中大抓走资派里的叛徒，和学校里那段思想教育有很大关系！
我们住校生，起来先跑步，早餐吃完再到河边扔假手榴弹，有一次不慎扔到河里，事后男校三十五中的同学捞起来送还给我们，还附了一封道歉信，说当时看见了没管，回校后团书记知道批评他们，让他们下河去捞了送来。
我们听课外讲座，许多和军事有关，在西单大礼堂，一位毕业于女附中在军事部门的大姐姐开讲，先讲了女孩子要有雄心壮志，并对心思放在小家庭上表示鄙视。接下来给我们讲了地对地，地对空，空对空的导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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