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世界的尽头（十一）
陶洛诵
64年9月1日开始上高中，66年6月学校出现大字报，很快停了课。在不到二年的正规学习时间里，各种活动又占居了不少时间。
高一第一学期，在暴露思想运动告一段落，我们班组织去崇文区清洁队参加劳动。崇文区清洁队大名鼎鼎，因为刘少奇主席和掏粪工人时传祥握手的大幅照片登在报纸上。很多学校和单位都组织过去那儿义务劳动。我们班参加了一次星期天倒垃圾活动。
倒垃圾挺好玩的，我们力所能及，扒在垃圾车上一点一点往前挪，把居民放着垃圾的土箱两手一抓，往车上一扣，豪迈有力。倒垃圾是轻活儿，没有人戴口罩，大家都是灰头土脸，垃圾队全部是女工。下班后，她们邀请我们一起洗脸，并把雪花膏让我们用，我们不好意思用，雪花膏是有香味的，我们平时只擦蛤蜊油。一位胖墩墩的年轻女工一边揉着脸一边说：“擦吧，擦吧，都是一样的人儿！”
这种活动干一次也就够了！那个没人搭理的梁立明悄悄对我说：“星期天咱们上崇文区清洁队玩儿去！”
我从心底不愿意去。我和汪静珊每个星期天都会玩儿在一起，我们去天文馆看木星，去电影院看电影，汪静珊后来给我写信：“我高中快乐的时光都是和你一起度过的。”
我不喜欢梁立明是她没有一点真诚。再说清洁队有什么可玩儿的？我本想拒绝，却很不情愿地答应了（这种错误我后来也是一犯再犯，是我性格一大缺陷）。真是一失足而遗千古恨！
文革中，同学揭发班主任李松文让团支部发展梁立明入团，团员说：“我们幸亏没听！”我不知道梁立明如何得的李老师的另眼相看，她是数学课代表，她其它功课也不错。
梁立明是和汪静珊、张森、宋业明、伍正怡、高江宁等八个人从灯市口女中考进来的，我和她有层关系是小学六年同学，但不一个班。学校里的活动常能碰面，四年级时，她们班主任刘老师特地选我和她共同在大会上朗诵长诗“刘文学”，一个与偷辣椒地主做斗争英勇牺牲的少先队员。
梁立明住在干面胡同，我没去过她家，她让我在金鱼胡同106路无轨电车站集合，一起去崇文清洁队。下了车，我跟着她，她从来不说话，一起穿过一片杂草地，满地都是蹦达的蟾蜍。来到清洁队。发现我们学校高三的几个大姐姐已经捷足先登，其中有我认识的林梅园，还有两个胸前别着团徽的团员。她们在这儿跟时传祥师傅掏茅房有段时间了！
梁立明事先怎么想的？难道和她们一样长干？工人师傅热情地接待我们，分配一个叫巩宝珠的老工人带领我们，让我们下星期天来一起干。
我有点傻眼。星期天，我找出一件宽大的旧蓝制服穿上，一大早开溜，后来被爸妈发现，受到激烈反对。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掏茅房，我说改造思想，我爸爸刻薄地说：“你就是跳进粪池，也改造不了思想！”我妈妈态度还好：“你可以去，不必每个星期天都去。”
我虽然在家从来连块手绢都不洗，因为精力旺盛，在学校劳动总是第一，这次他们觉得太邪乎了！
他们的反对，尤其是爸爸的挖苦讽刺，更激发了我的逆反心理，我跟着梁立明风雨无阻，每个星期日必去，后来被汪静珊得知也加入这个行列，还埋怨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这好事儿。
高一年底，梁立明爸爸释放回家了，全家迁到河南新乡，她转学走了！
1967年12月，公安局因为我帮遇罗克送信给陈小鲁向我们班同学调查我，同学们异口同声证明我不反动，因为“她掏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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