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号-百草园 陶洛诵简介 陶洛诵文章检索

 

 

留在世界的尽头(三)
 
 
陶洛诵
 
 
我在北京主要的活动范围是东、西二城个城区,有种说法是清朝遗留下来的“东富西贵 南贫北贱”。
 
  最北边有安定门,最南边有大前门,西边有西直门,东边有朝阳门,这些城门楼子我都见过,以朝阳门最破败,城门楼基本没有,只有带豁口的残断的城墙。
 
  北京城里最辉煌的建筑是中轴线上的鼓楼、景上公园,故宫,天安门。景山公园西边是北海公园。故宫的东边是中山公园。西直门外不远是动物园。颐和园靠近玉泉山。要乘长途汽车,每张车票二毛钱。
 
  那时候北京的高楼仅有长安街上的北京饭店。58年在王府井建的三层的百货大楼,华侨大厦和宾馆等。我87年出国前北京就地拔起了许多摩天大楼。现在已经很难找到夕日北京的模样了。
 
   北京原来有很多私人买卖。最让我怀念不已的是老君堂胡同里的“小市”。55年以前,每个星期六胡同的两边都是小商贩,卖糖果、瓜子、花生,各种土特产,奶奶有天买了些糖果,说第二天和汤太太带我去中山公园玩。
 
   汤太太住在我们对过的东堂子胡同一个绿门里,她的丈夫是汤澡贞,曾和爷爷是武汉大学同事。汤先生和毛泽东是小同乡,毛搞革命时,受到过汤先生周济。我老舅说,一日,毛带着一个排的警卫员,挑着饭盒子到汤家,房上站满了挎着盒子炮的士兵。我听了这个故事,跟大人去汤家作客,我特地看看房顶,想像着这情景。
 
  汤先生有两房太太,轮流住,“五一劳动节”,汤先生参加遊行回到二房太太家,二房为汤先生没按时来吃醋,汤先生肚子痛,她不闻不问,保姆看着不好,把汤先生送医院,可是已经晚了,汤先生一命呜呼了!
 
  汤太太个子不高,很精神,穿丝绸旗袍,黑色皮鞋,她中等偏胖,奶奶说她做过肚子取油的手术。
 
  我穿着一条紫色的长袖连衣裙,上面的图案是孔雀翎,我们仨人来到中山公园,奶奶和汤太太坐着喝茶聊天,我在不远处看铁丝网里的孔雀,孔雀看见我,就张开美丽的孔雀屏,奶奶和汤太太看见笑了,说孔雀见到有福气的人才会开屏,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小市”不久没有了,我喜欢各色各样的食物,各色各样的人,欢乐热闹的气氛再也见不到了,问大人为什么?大人说上面给取消了!
 
   南小街上还存在一家小铺子卖零食,比较单调,只有瓜子和花生。
 
   56年我们家搬到东四北大街,私人小卖部已经绝迹,商店都是公家开的。卖副食品的商店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合作社”。我们胡同属于七条口“合作社”,冬天储存大白菜来了,每家每户就要把按人口分配的大白菜搬回家,放在冷的地方不要让白菜烂掉,过冬的蔬菜全靠它了!我们拿着肉票、油票、副食本在“合作社”买每月定量的稀少物品。
  在59年以前,“合作社”柜台上是满的,还可以补充定量以外的不足,59年以后,大饥荒开始了,所有公家的商店里只有五块人民币一斤的高级糖,连多余的一根草都没有。仅靠定量的那点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上面推行“双蒸饭”,说把米饭蒸两次就会出数…小学校减少体育课,美其名曰“劳逸结合”,…自欺欺人的招数层出不穷。那也挡不住饥饿的进攻,许多人浮肿、生病、乃至死亡。
 
  据不完全统计,人为大饥荒共饿死四千四百万。
 
  这些发生在消灭私营企业,搞公私合营,统购统销,一句话,消灭了商品经济成为计划经济的人为大灾难!“大锅饭”害死了中国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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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陶洛诵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22年11月3日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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