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感或臨界的妄想
古里安
現在你必從這地受咒詛。你種地，地不再
給你效力；你必流離飄蕩在地上。
(創 4:11-12 )
1，
落日在風中飘蕩激起陣陣蛙聲，
烏鴉飛過麥田貼近大地胸口，
過了今晚人人一百歲，都要聽見咒詛。
那人說，你要做夢就別喊叫，
否則末日到！暮色蒼茫令人心慌，
我兩手抱膝鼓著腮幫一下跳進月光。
樹下迷羊細嚼慢嚥好像
慈顏衰發的老人臉上閃過流星，
走啊！走啊！孩子們甩著鐮刀奔出林梢。是
2
我感到渾身撲撲往下掉鐵鏽。
終於臨到了那樣時刻，
巫使在玻璃中學鳥叫，死亡在春天漫遊，
而我兩手空空即將飛向虛空，
一把竪琴骨頭，風箫里的鳥鳴，
走啊！走啊！一日盡頭另一日開頭。
白日裹著夕輝沒入山谷，夜晚
枕傍雲縷鑽進月亮，我騎著海豚
飛越城市和村莊，翅膀下飄出片片雪花。
3
那時海上起了風暴，一群魚影游上沙灘
眼睜睜望見遍地死魂靈，窮人爬上穹蒼
向遠方招手，嘴裡發出豐收的訊息。
家家閉鎖門戶，血泊漫布昏蒙月，
喪犬駐立街心循跡倉舍，
世紀風吹過禾場，稗草漫天飛揚。
我用指頭敲打頜骨，聲音播散四壁，
我的胸脯中囚犯在逃，
他撞牆了，月光滲進玻璃。
4
走啊！走啊！黑夜巫使扯下面具一声凄厲
飛下山崖，噼噼叭叭身後追著寒鴉，
水鴨倒背雙手庭院踱步，腦中布滿幻景。
哦，今晚夜色這麼好，
那人眼神這麼好，
我的宿命時光倒掛藤蘿間猶如瘦天使。
呸！我吐出一根魚刺，月亮無聲慘叫，
它的水晶眼被我一劍刺穿，
早晨，我看見閃電軟綿綿掛在屋檐下。
5
多年後的今天，末日般的春天，
我飛過長街呆呆凝望遍世亡魂虛空城中
跳起冬眠舞，口中吐著囈語身上披裹繭衣。
河溪淌下山坡似古蛇逶迤滑過蕪草淤灘，
布穀悶聲歌唱，天空忽然明朗，
我穿過門廊看見迷羊的眼在跳。
午夜之神你已困倦，你的骨肉從不離散，
死神撫愛的孩子，你腳下的根脈
在往臉上爬，聽啊，滿城烏鴉在叫……
6
那人說，他的墳墓響了，肋骨綻開，
忽然間我被唤起，夜空下
燭螢搖閃，血中満了哀號。
孩子們燦若煙花飛向廣島，他們發現
我的眼中野蜂飛舞，河蛙在嘴裡鼓譟，
螞蟻成群結隊擁擠著跳入腦海。
時間不多了，那人牙齒在掉，
我看見月亮翻轉的鏡中烏鴉羽毛在掉，
呼啦啦一一枕上攤開一朵石頭花……
1989～1990初稿成都新巷子
2022清明二稿綿阳富樂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