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香水鼻子

陈维健

　　两位阔别了二十多年的老友，坐在临着奥克兰海口的一家餐馆的露台上，海面上的巨轮缓缓地进入港口，点点的白帆与小艇在海面上破浪穿梭，这是被称为千帆之都的奥克兰最典型的景象。

　　阳光明媚，白云如絮，风带一点儿咸味，餐桌上的白色的帆布遮阳伞，也象海面上的帆飘动着，朋友是第一次到奥克兰来见我。二十多年相隔，瞬间的陌生被昔日的人事，与家乡话化得无影无踪了，好象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桌上铺着白色台布，白色的瓷盘上，是一块被烤得红里透黄的三文鱼，配着绿得清翠欲滴的香菜，色香味具足，让人可口。二杯斟酌了红酒的杯子，杯沿上还挂着酒汁，酒杯硕大，以便让客人摇曳晃动，分便出酒的成色来。从晃动酒杯的那种娴熟，我知道这位老友在这分别二十多年的时间中，生活大致图景了。

　　三十多年前改革开放初始，中国外贸人才凋零，急需人才补充，这位在文革期间，不顾红色恐怖，拿着性命，提着脑袋在暗自学英语的朋友时来运转了，他以少有的成绩被省外贸公司录取，委以重任，即刻他的足迹便布满了欧亚美大陆，在那个国门初开的时候，他是多么地令人羡慕。不过这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他的生意早已从公转私，成为私企的老板。

　　朋友已年届六十，风度却胜了当年，穿着的是满身名牌，当然，我是不识货，那件用很多不同布料与色彩拼出来的衬衣，他自我介绍，衬领后面有着明星的签名，这样款式全世界只有百件。他的身材微微地有了几许发福，不过看得出是常去健身房俱乐部的。以前他是细瘦个儿，因学了英语举止作派都洋腔洋调，那时候在一批土得掉渣的朋友中，我们给他的绰号是“外国人”。

　　嗬！外国人，现在还有人叫你“外国人”吗？

　　嘿嘿！早就没人叫了，不过你到成了外国人。

　　话到是没错，不过我这个正儿八经拥有外国国籍的外国人，我的穿戴，生活习惯还是地道的中国人，而你这个中国人，却是地道的外国人派头。

　　餐厅的露台与餐厅隔着人行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美丽的女人很多，奥克兰是一个移民的城市，各种肤色的，各个种族的，穿戴各异，风情百态。这个餐厅所在的区“庞逊贝”是一个传统老区，很有怀旧情调，到不是年轻人所喜欢的地方，不过象我们这样年龄的人，看女人到是喜欢成熟的，女人只有成熟了才成为女人。

　　我发现朋友不是用眼睛在打量，浏览，欣赏着女人，他的眼睛没有发出光泽。以前年轻的时候，他是喜欢谈论女人，对女人评头品足，他的大胆让我们常常脸红。我注意到了他的鼻子，他的鼻子是丰满型的，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脱颖而出的感觉，鼻翼宽阔柔软，掀动起来十分灵巧，如同眼眸一样地传神，如果说性感的话，他的鼻子到是天生尤物。

　　不过这是现在的感受，以前可没有发现他的鼻子有什么于众不同，难道一个成年的人的鼻子也会变化吗？

　　我发现他的鼻翼在掀动时，并不一定是在漂亮的女人身上，我有些诧异，难道我这位老兄现在有了别样的审美情趣。突然他眯起了眼睛，鼻子跟随一位女士转了过来，女士身后跟着一位绅士式的男人，他们俩在我们不远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是NO5香奈儿五号。

　　什么香奈儿五号？我不屑一顾地说。

　　你不知道呀，香奈儿五号。他对我的孤陋寡闻非常地惊讶。

　　在她还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已闻到了她的香味。因为这种香味是独特的，在几百种香水的迷乱中，我就可以闻到她独特的气味。这种香水在香水史上是一种革命性的，颠覆了以往香水的概念，以往的香水是动植物的香味赋于女人，而香奈儿五号的创史人香奈儿女士却创造出一种女人味道的香水，这是一种最完美地体现了女人的味道的香水，甚至可以说有了她以后，女人才成为真正的女人。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毫不掩饰自己对香水的无知，就好象不掩饰虽然在海外生活二十多年，仍然是一个土得掉渣的原乡人一样。

　　香奈儿女士在创造这种香水时，正处在与俄国作曲家，现代音乐创史人斯特拉汶斯基热恋的之中，她从斯特拉汶斯基的现代音乐中得到了灵感。为了创造出这样一种香水，她聘请了著名的调配师恩尼斯鲍，用嗅觉、触觉、味觉，用身体、心神、灵魂，感受体验产品的韵味，当调香师把许多种不同型号的配制放在香奈儿女士面前时，她以次闻着，当闻到第五支香水时，她整个身心为之一颤，她说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香味。

　　你知道玛丽梦露吗，显然因为我对香水的无知，朋友怕我连玛丽梦露也不知道了。

　　他接着说：当玛丽梦露在使用过五号香水，感受到她独特的性感的女人魅力后，说了一句为所有使用五号香水女人永远记住的话，“夜晚，我只用香奈儿五号”。

　　香奈儿是独特的，她的独特在于香奈儿女士对女人的了悟，在她以前，所有的香水都是为女人锦上添花，她却不是，她要还原于女人的本色。她成功了，她将女人成为了真正的女人，在香奈儿五号出世之前，人们想尽办法，用各种各样的香味施在女人身上，努力将各种不同鲜花的香味重现在女人身上，把女人比喻为花，是聪明的比喻，把女人变成花，却非常的愚蠢，花的芬芳在女人身上还原得越是真切，离女人却越远，让女人失去了女人的真味，只有把施在女人身上的种种外在的味统统消去后，女人在得以解放出来成为真正的女人。

　　他停了一下说，你是搞政治评论的，所以我要对你说，女人的真正解放还不在于她们有了选举权，而是有了香奈儿五号。香奈儿女士创造香奈儿五号，对妇女的功绩不在于你们纽西兰第一次给予妇女选举权。这种说法真的是惊世骇俗。我不由得看了一下海湾对面山头上那座总理纪念碑，这座纪念碑是纪念给予妇女选举权的工党总理，理查德塞登，这座我去过无数次的总理纪念碑，今天竟然与香奈尔五号有了联系，这种联系真耐人寻味。

　　由着朋友有关香奈儿五号的故事，我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去感受从那方传来的香味。一当我把神识定在上面时，就是再不敏感的鼻子也闻出了她独特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着迷的香气，让人心魂出窍，这种香味仿佛使了魔法一般，让人迷醉。

　　朋友看我这个样子也笑起来了。他说你知道这种香味里包含着多少香型，她含有茉莉、玫瑰、依兰、鸢尾包含了130多种，她的香味必须用法国南部GRASS的五月玫瑰与茉莉，她的魅力也只能来自法国。

　　不过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位女士在抹香水时已经知道要出来进餐了。

　　你又如何地知道，我惊讶地问。

　　这个你可以从她香气散发的身体部位就可以得知。一般香水是抹在耳后与手腕上的，这两个地方既可以突出香水的味道，又可以让香水持久绵长，但是这位女士的香气是从腰下散发出来的，说得难听一点是从下半身发出的，懂得使用香水的女人都知道，进餐时香水不能抹在上半身，否则香水的气味会影响食品的香味。香水擦在大腿内侧的优势在于大腿的温度较高，使香水散发得更为浓郁，当然挥发得也快一些。

　　我为朋友香水的知识感到惊讶。他见我疑惑，举起酒杯与我碰了一下，酒杯是水晶的，发出了不同与玻璃般的咣当一声，这声音有一种对时空的穿越。

　　已经有好几年了，自从我从公司出来我只做香水生意，而且基本着眼在香奈儿，我是香奈儿的超级粉丝，如果香奈儿女士还活到今天的话，我有幸一睹她的芬容，便是即刻死了也满心而去。我这些年赚来的钱大都收藏世界名牌香水，但对于香奈儿我情有独钟，它的每一种产品，每一个时代我都收藏。香奈儿香水，她的高贵典雅还不在于她的香水，她的香水瓶简约的风格与它的香水一样，也是一种革命性的创举。五号香水瓶透明的水晶方型瓶，简约明快，它的瓶盖状如切割的宝石，瓶身上贴着黑色的CHANEL“N”5，黑白相间是它永远的色彩。它把历久以来那种繁复的精雕细镂的香水瓶，删敏就简，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征服了名媛淑女的心房。在香奈儿女士的眼里，这个世界最美丽的色彩就是没有色彩，而没有色彩的色彩就是黑与白。当黑与白两种没有色彩的色彩组合在一起时，那种巨大的震撼，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了。原来这个世界最美丽的竟是没有色彩。这个世界好象第一次睁开了眼睛，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美丽。

　　除去繁琐后的简约是多么的美丽，人们从五号香水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美丽是不需要装饰的。

　　我们喝着，吃着，细细地品尝着，杯中之酒，盘中之餐，虽无丝竹，到也杯觥交错。

　　你知道现在中国很多女人的闺房中挂着香奈儿女士的照片吗？他的声音似乎压低了一点。

　　我摇着头看着朋友说，前所未闻，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香奈儿是一个女士，只知道是一个名贵产品。我来告诉你吧。朋友不无得意地说下去。

　　这些年我作了香奈尔香水在中国的代理经销商，真正高贵的顶瑞香水，都是限量生产的，许多女人为了要一瓶顶级的香奈儿，特别是五号都千方百计地与我拉关系，套近货。当然能够买得起香奈儿五号的女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一瓶普通的香奈儿五号都在二千美元以上。你知道现在的中国，大凡当了官的，发了财的男人，哪里有几个没有几个情妇小三的。于是女人与女人间就会暴发战争，就是向男人争宠，她们百仙过海各仙神通，各有各的花招，但是最有效的秘密武器你知道是什么？他不等我回答就自己回答了，这就是香奈儿五号，它成了女人闺中秘笈。男人们只要闻到这香奈儿五号，对她就欲罢不休。女人再漂亮，再有风情，再有媚功，不及一滴香奈儿五号。女人们把香奈儿五号称为神水，魔液。这是香奈儿五号的不世之功。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举起手来，将母指与食指捏起来分开一点，作了一个水滴的手势

　　我们省的一位领导，名字我就不说了，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不得了，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老妻，老妻生出浑身的解数，什么名牌都用上了，但是无论这样扮嫩，但无奈人老珠黄，如何敌得过那些缠着她老公的嫩女，她得知五号香水的神奇功能后，找到我，以万美金买了一瓶限制级香奈儿五号，用了二回，老公竟然奇迹般地夜夜归来了。她也学着玛丽梦露的口吻说，在夜间我只使用香奈儿五号。这位首长的老婆本来就是一个大美人，有了五号以后她是春风二度。她对我说以后只要顶级的香水只管挪来，钱不是问题。

　　我的这位朋友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一个迷女人，也被女人迷的男人。这些年来，想来他不知迷过多少女人，也不知为多少女人迷过，现在且有掌握了女人的秘密武器香奈儿五号。

　　他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啜了一口，非常优雅，平稳地放回桌上，杯子在空中呈现出一个弧形。拿酒杯很显出一个人举止，不在于拿得优雅，还得放得优雅，速度快不得，慢不得，快了，很鲁莽，慢了很傲慢，杯子不能斜着歪着过来的，而得婷婷玉立。举重若轻，这个成语放在这里要把它反过来，举轻若重，这杯子就拿放得体了。

　　我已无法想象这位朋友，他以前曾经在贫民窘的生活，就象人们无法想象香奈儿女士出自法国南部一个贫穷的小镇上一样。我浏览着从前面走过的女人，继续听他侃下去……

　　女人，女人不管如何包装自己，如果没有了香水，她就没有了灵魂，香水就象画龙点睛一样，只有那一滴香水，滴在女人身上时，女人全部的辉煌，全部的迷人，全部的魅力，才能光芒四射出来。香奈儿五号简直是女人的上帝，如果说上帝创造了女人，那么香奈儿五号对女人作了再创造。

　　这个世界看来好象是由男人控制的，但是细细捉摸起来，男人一到床上就得由女人调度了，而女人之所以能够调度男人，让他百依百顺，不是她的千娇百媚，而是那一滴香奈儿五号。

　　那么你的意思是香奈儿五号控制了整个世界。

　　对！你的话一点也不错，这个世界之大，男人的权力意志不管如何地张狂，但只要那一滴香奈儿五号就可以把他控制得服服贴贴，你说它有多么的奇妙。香奈儿女士的独立特行在巴黎的名流场上征服了所有的王公贵族与心高气傲的艺术家。她创造的香奈儿五号把整个世界的男人都征服了，它那性感迷漓，诱惑撩乱，神秘飘忽的香味，已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它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跨世纪的帝国。

　　待者过来收拾桌上的盘子，先生还要一点甜点吗？

　　不要了，来一杯咖啡吧。

　　浮着奶沫的咖啡上用朱古力浇出了一片叶子。朋友揣起来欣赏了一下。我对他说，这片叶子可是纽西兰的国标，它是纽西兰国树的叶子，一面绿色，一面银色。有人提议纽西兰脱离英国的话，就用这片叶子作国旗。这个话题并没有开展下去，又回到了香奈儿。

　　刚才说到香奈儿帝国，你知道这个帝国是做女人服装开始的吗？

　　不知道呀！见我这个老朋友如此的无知，他直摇头。

　　你注意到那位用五号香水的女士的服饰没有，我的眼光向那边飘了一下，她们已经用完餐，墨镜戴在挺直的鼻梁上，厚厚的嘴唇向上翘起，这是高贵与性感的完美结合。身上是一件黑白相间的套裙。

　　你不要小看这条普普通通的裙子，它可是正宗的香奈儿。这条裙子也简约得可以，唯一的装饰是胸前的那朵黑色的山茶花。山茶花是香奈尔帝国的国花。这条裙子塑造了现代女性独特的亦刚亦柔的气质，摈弃了昔日女性服装繁复累赘，明快简捷的线条，使女性不再是一朵被人任意蹂躏的花朵。你再看她，放在身边的那只有着背带的手袋，这只手袋是255，以55年2月生产而得名。在这只手袋以前，女人的手袋是没有背带的，只有拿在手里，香奈尔第一次把妇女的手解放出来，它的皮穿链，菱格纹是经典的象征，时尚的典范。

　　我听得虽然饶有兴味，但看看太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我再带你去几个地方转转。

　　他拿起餐巾纸在嘴角上很优雅地擦了一下，放在桌上，用杯子压住。他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显出他的高雅与文明。我们站起来，他说我要先带你看一样东西。

　　你带我看东西？我诧异了。

　　他神秘地笑了一笑，我们找找看，我想刚在那位香奈儿女士，必定开着一辆香奈儿跑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彼有自信。

　　我们在停车场转了几圈，居然在我那辆日本破车边上停着一辆耀眼的白色双门双座跑车，流畅的线条，洁白的车身，黑色的防光玻璃，车头上的标志是二个反扣的CC，这正是一辆香奈儿。

　　他说今天真是有幸得很，能够碰到一个地道的香奈儿女士。我说全是因为你有一个香水鼻子，要是我碰到了也闻不出，也不识货。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陪着朋友在奥克兰到处的转，他总是用鼻子在打量着女人。这个是“伊丽莎白雅顿”它是众香之巢，这个是“娇兰”代表了奢华，这个是雅诗兰黛，这个是圣罗兰，这个是巴宝莉，这个是卡地亚，这是古驰，这是爱思卡达，他每闻到一种品牌，都如数家珍，从品牌的历史，到品牌的香型与品位，但我已经完全被他迷惑了，从前在街上走可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多此众多，如此的不同，原来我们置身于一个众香国里。

　　对于香水他还不在于对品牌的熟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子过来，喔！这是一个穷女孩，用的是最便宜的香水，玩一玩的，这一个好一点，不过她不懂得香水与她个人气质的搭配，喔！这个女人不行，用的是浓烈刺激型的，应该是风流场所的女子，她既要吸引客人，让客人为她着迷，但她又买不起贵重的象香奈儿五号这样的香水，喔！这个很高雅的香味，她必定是大公司的高级职员。他在作出这此评判时，他几乎不看她们，象一个盲人一样，只用他的鼻子。

　　在天空赌城在自动扶梯上，突然他的神色显出一种错愕，他的鼻子的两翼不停地在掀动，他说你看看后面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回头看了一下，笑着对他说，我们的同胞呀！，一个中年女人。他不再与我说话，我看着他的鼻尖上竟渗出了水气，冒出潮雾来。脸上显出一种为极庄严神圣的神态。我想什么香水，何至于让他这个样子。自动梯把我们送到顶端，那位女同胞越过我们向前走去，我感到了一种非常浓烈迷醉的香气扑鼻而来，瞬间被迷幻了。良久初醒，女同胞已经在人群中消失。这位女同胞必定美丽，服装必定华贵，神态必定气傲，但由着香味全没有留下一点半丁印象。

　　他显得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颤抖了。NO1,NO1你知道那位女人涂抹的是什么香水，它是“皇家尊严一号”，世界顶级顶尖香水，香水中含有的原料全都是稀世珍品，比黄金还贵，由于它的贵重与无可配敌的高贵为英国皇室所认可，于是这个香水冠以皇家尊严之称，而这个香水是限量生产，只供皇室成员使用，市场上几乎是不供应的，当然偶尔皇室也为了让世人了解这个稀世珍品，在特定的庆典时，会在市场上销售几瓶，但是它的价格每瓶是11万五千英磅，23万美元。想来这位同胞必定是一位巨富的老婆。

　　我说最近有闻，一位中国富豪在奥克兰太子湾，以五千万的天价，以现金的方式购下了一处豪宅，创下了奥克兰房地产价格之最，莫非她就是那位富豪之妻。人真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啊。

　　朋友说皇家尊严一号，这十几年来我做香水生意的历史上，仅一次有幸闻到，那是许多年前一次巴黎香水博览会上，一闻之下，它的香味就植根在身上，成为一种特殊的细胞，这种细胞是专为这种品牌的香水而存活的。

　　在与朋友的几天时间里，我发现只要说到香水，就搔到了他的痒处，就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完。而于我来说，在短短的几天里，使我这个香水盲完成了一次香水世界的旅行。

　　在与朋友分手前的那天晚上，是一个清朗的明月之夜，月辉如洗，屋前的山麓清澈明朗，坐在我家阳台上，玻璃的桌面上放着冷水瓶，玻璃杯子是方形的，带着宝石的切面，当水倒进玻璃杯时，汩汩地冒出珍珠般的气泡，无色无香，晶莹剔透。这几天来，在晚上睡觉前，我们都要在阳台上坐聊片刻，才回房间睡觉的，桌上茶、酒、小食总是放满了桌子，我看得出朋友有些诧异，为何临别前反到只放一杯水呢？连茶都不泡。月光下，杯映着月，月映着杯，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注视良久，朋友哈哈笑起来了，你这杯清水什么用意，我知道了，这不是分明在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我也跟着他笑起来，教你猜着了。不过我另有一番深意，你却还没有猜出来，假若你猜出来的话，你定会吓一跳。

　　老朋友，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我也不卖关子了，告诉你吧，这些天我在听你讲着香水的故事，我也被感染了，蒙生出做香水的意思。

　　你做香水？

　　他的嘴张得圆圆的半天都没有合拢。

　　老兄，你与我开玩笑吧！

　　不！不！不！我摇着手说，我是认真的。我是从香奈尔五号受到了启发。你先喝一口水，我再与你慢慢道来。

　　他仰起头来，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爽！爽！爽！，他喝水的时候，把水杯中的月光也一起喝了下去。

　　现在世界上最流行的饮料是什么，是清水，人类从喝清水开始了人类的历史，到了21世纪的今天，又开始回到原点了。江主席访美到皮尔盖次家作客，皮尔盖次请他的喝得是什么呢，是清水，那次宴请，几乎全美的名流都到了，每个人手上拿着的就是一杯白白的清水。去年，我在美国拉斯维加斯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因弟弟要为一位赌城大亨作一个头像，有幸到了这位富豪的家中，在金壁辉煌的大厅中，他招待我们的是什么呢？他的待者用黄金打造的一只托盘，给我们递上二杯清水。

　　你不是要做纯净水的生意吧，朋友说。

　　不急你慢慢听我说下去。

　　我先问你，什么是香奈儿五号魅力所在，这一次到是我这个香水盲在拷问他了。

　　让女人更有女人味。

　　对！这是你这几天在不断启发我的。

　　我们人类几千年的发展无论在任何一个领域做的都是做加法，香水就是想尽办法把各种不同的植物香、动物香、矿物香用在女人身上，而把女人自身真正的香味掩盖了。香奈儿女士，在女性包装上进行了删繁就简的革命，恢复了女性本来的面貌后，向香水领域发起了同样的革命，如她所说，她要打造出一支有女性味道的香水，最后她成功了这就是为你所迷醉的香奈儿五号。

　　那么既然香奈儿女士打造香奈儿五号的目的，是让女人有女人味，而上帝造女人时，本身已给女人原汗原味的女人味，又何必多此一举，搞出一个有女人味的香水来。如果女人不用香水岂不是才能焕发出真正的女人味来。佛教上说人皆有佛性，一当人返朴归真时，人佛就是一体了。六祖慧能大师说：何其自性，本自清净，何其自性，本不生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无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物。依此女人味本来就是具足的，可是众生无知，千百年来想尽心机往女人身上添油加醋，把女人本来的清净都掩盖得严严实实，让女人失去了原味。中国有一句成语“素面朝天”，讲的是虢国夫人也就是大美人杨贵妃的姐姐，入朝觐见天子时，不施脂粉，唐玄宗反而对她宠爱有加。再说乾隆皇帝有40多个后妃，又为何独宠香妃，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身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女人香味。

　　讲到这里，我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水，觉得今天喝来，这口清水别有意味。

　　你说下去，到是彼有哲理。朋友似乎有了兴趣。

　　按佛理来说，众生皆有佛性，而佛性就是人的本性，人之所以变得如此地糟糕，就在于世俗的东西把人的本性遮掩了，因此，要恢复人的本来面目，就得把人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剥去，剥光了，人就见到了本来那个自己。女人也是一样。这是佛理。香奈儿女士虽然没有接触到东方文化，但她对东方的佛理，无师自通，有着一种天然的领悟。她知道要让女人美丽，不是在女人身上做加法，而是做减法，但是她还不够彻底，真正要恢复女人味，是什么都不要，让女人恢复到人类初生的那个状态，女人的味道才能完全地焕发出来。如同我们这杯清水，我们又恢复到人之初，什么样的饮料，都不如这杯清水。我所制造的香水命名为NO零，以无为有，以有为无。

　　当我说完这些话时，我们俩同时发现，杯中的水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喝尽了。

　　月光如洗，山色澹泊，对着喝空了的水杯，我们俩不由得同时嘿嘿！嘿！地大笑起来。

　　老朋友，你这是按的什么心，我差一点上了你的老当，我还真以为你要做香水了，不过如按你的说法，岂不是断了我的生意！

　　何止，按我的说法，不但断了你的生意，恐怕这个世界许许多多的生意都要了断了。

　　我拿起杯子加满了水，杯中又溶满了月光。我想起乾隆的那句“青山本来宁静体，绿水如斯淡泊容”，我想女人如斯，何必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