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坦克人”》

马青

“亲人解放军”
“人民子弟兵”
开动
主战坦克
装甲运兵车
携带火炮
轻武器
机枪
向反贪腐
要党内民主的学生
市民
大开杀戒后

1989年6月5日
上午八点到十点
天安门大屠杀结束后的
第一个白天
北京
仍被戒严部队全面控制之时
36小时前
血流成河的北京
还躺在血风中
悲鸣

身穿白色长袖
手提两个购物袋
正在回家的你
从人行道走到长安街
北京饭店前
同时
走进历史的镜框

你的面前
沿东向西横闯的
27军装甲洪流
十几辆59式中型主战坦克

手无寸铁
浑身烟火气
热爱生命的你
父母的孩子
同学的同学
以眼睛
血管
心脏
肺
头颅
孤身挑战36吨重的
钢铁巨兽

反复移动阻挡多次
爬上坦克，和驾驶员说理
与履带
和长达9米的炮管对峙
潇洒伫立五分钟
至六分钟后
你被两名便衣拉走

打完这场
注定惨败
却最终获胜之战
你从人间蒸发
走上
人心纪念碑

对峙暴政
点亮山河的
你的背影
良知和懦弱
一再歌咏
拉扯
难以愈合
反复发作的伤口

你永世的荣耀
永生的桂冠——
“坦克人”

你的名字
被时间吞下
也必将
被时间说出
和鼓掌

2025年8月3日 马里兰

首发《北京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