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毛泽东的历史定位问题与美国之音的几位嘉宾高文谦等先生商榷

韩湘子

　　总体上，基本点上，我赞同高文谦等先生的观点，但具体的有些不同。我谈谈以下几个问题：

　　一、三年内战问题不是毛个人的罪恶。

　　抗战胜利，中国应该适时进行民主选举，顺应世界潮流，建设宪政的、民主共和的国家。但中国丧失了这个机会，中国人民被带入内战的深渊。

　　毛有罪，蒋亦有罪，应各打五十大板。他们对谈判都没有诚意，他们都未想在中国实行真正的民主共和。他们想的都是一党专政、个人独裁。他们都认为枪杆子出政权，战场上决胜负、得天下。他们都在准备打仗，都指责对方发动战争。他们都是战争罪犯。中国的历史特点，中国十九到二十世纪的社会发展状况，创作了蒋、毛两个政治野心家、独裁者，决定了他们的观点主张和思维方式，决定了这个内战的发生，决定了中国人民的命运。蒋、毛关系是胜王败寇的关系。至于蒋去台以后实行了一些有利人民的政策，促进了台湾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是因为蒋在失败中汲取了教训，反省了自己，部分地修正了自己的行为。但蒋仍是一个独裁者，仍在实行独裁。台湾实行民主宪政是蒋经国的贡献，当然根本原因在世界潮流的推动和台湾的社会发展。

　　二、从四九年到五七年，要从两方面看：

　　一方面，一次一次地、连续地搞运动，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应该受到历史的清算。（共产党口头上坚持不否定这段历史。但邓小平宣布不搞政治运动，等于是在实际上否定了这段历史。否定是不够的，应该清算。）共产党建政，本来有建设民主和法治社会的机会，一些高层人士也提出过这样的主张，都被毛否决了、整肃了。拒绝法治，摒弃民主和宪政，采用残酷的运动方针治国，主要责任当然在毛泽东。这种治国方针，源于毛泽东的阶级斗争思想，源于毛泽东的斗争推动社会进步的理念。毛的斗争哲学认为，对立统一中对立和斗争是主要的，起主导作用的。

　　二方面，合作化和三大改造，消灭私有制，推行公有制，破坏了社会生产力，阻碍了中国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拉大了中国与发达世界的距离。毛统治时期的中国从二十世纪上半叶倒退了。（军阀混战时期，中国的资本主义有一定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是倒退了。）

　　但毛和他领导的党实行这样的社会经济政策、推行这样的社会改造，并非没有好的发展愿望，其实本来基于美妙的理想。就是这个理想，吸引了千千万知识分子、仁人志士聚合在他的周围，艰苦奋斗、流血牺牲，也是这个美好的理想，召集了千千万工农大众、主要是农民大众，在他的领导下，取得战争的胜利，基本实现了国家的统一。

　　这个阶段的社会经济政策和社会改造已经破产了，已经被共产党自己否定了（实际上）。

　　关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学说，笔者学习不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常识地知道，毛泽东的社会主义破产了，列宁、斯大林的社会主义破产了。至于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还有其他各家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何时破产，亦或终将实现，大概难作定论。都知道世界要实现大同，大同世界的社会经济形态，是否共产主义，谁能说得清楚？

　　但不管怎样，一大批中国人，在毛泽东的领导下，憧憬过共产主义，为共产主义努力奋斗过。五十年代，中国人民确实以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天堂（别以为可笑）。毛泽东本人大概也真的以为，消灭私有制会发展经济，消除贫困，推动国家进步，实现公平、正义和人民幸福。我不否认，先哲的后继者为谋一己之私，用美好的理想欺骗、驱使战士们英勇奋斗、流血牺牲，最后实现其个人野心。

　　三、应该正视大跃进和大饥荒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模糊这段历史终将受到历史的谴责。

　　各位嘉宾都说到，毛发动大跃进是为了反修、当国际共运的领袖。笔者当然赞同。毛要在中国搞出点成绩，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以便反修理直气壮，争取得到国际共运各成员的拥护，争取当“国际”领袖，推动世界革命，输出毛泽东思想。

　　但毛泽东和他的党，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发展经济，强大国家，富裕人民，谋取人民的幸福。毛的错误是“路线”，所谓“三面红旗”就是路线。毛的“好大喜功”与他的“路线”（多快好省）联系在一起。

　　四、关于“文革”，不能说只是为了“整刘”，也不能说只是为了防止人们清算他的罪恶（在大饥荒问题上），还不能说他跟古代帝王完全一样，发动文革就是巩固自己的独裁地位。

　　笔者认为，毛在文革中贯彻了他的三个理念：

　　一是继续“革命”理念。所谓“继续革命”，就是叫老百姓永不停止地、不断地造反。他首先把“革命”与他的思想即毛泽东思想绑定在一起。毛泽东思想即“革命”，“革命”即毛泽东思想。反毛泽东思想就是反革命，反革命就是反毛泽东思想。永不停止的继续革命，就要永远地、千代万代地信仰毛泽东思想。不论何时何地，谁反对或背离毛泽东思想，谁就是反革命，人民就造他的反，革他的命。毛说他找到了一种形式，可以保证江山永不变色，永远不出修正主义。也就是说，不论传到哪代，不论谁当领导人，都不能、也不敢背离毛泽东思想，都是毛泽东的信徒，都是毛泽东的子孙。毛太伟大了，也太幼稚了，理想太美妙了，手段太高明了。他以为，他真的千秋万代了，秦始皇没做到的事，他可以做到了。

　　二是“共产公社”的理念。毛以为他发现了或说创造了未来理想社会的基本组织形态。经历过文革的人都知道，人民公社就是他竭力推行和建设的基层社会的政治经济组织形态。人民公社要亦工、亦农、亦商、亦学、亦兵，五位一体（还有党政，应是党、政、军、经、教、文全方位统一），是全面自给自足的，纯粹自然经济的，基本社会细胞。人民公社在农村推行和建设起来，存在了二十年。文革期间在城市也哄过一阵子，很快名实俱亡。显然，毛并不甘心，他认为城市有个创造条件的过程，未来消除城乡差别，城乡都要公社化。毛的“人民公社”是中国古代封建的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村社制度和西方的共产主义的糅合。邓小平改革开放伊始，就宣布废止人民公社，成立乡政府和农工商公司，政、经分设。

　　三是世界革命理念。毛的“农村包围城市，武装斗争夺取政权”思想，从五十年代末就开始输出。毛认为他的“人民公社”和“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也要推向世界，也要被全世界的人民接受。毛认为，他是全世界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伟人。他或他的方针要解放全世界，拯救全人类。毛发动文化大革命，要解决权力斗争的问题、自己地位的问题，同时也是解决中国目前的修正主义和官僚主义的问题，更是为了解决中国和世界的未来发展方向的问题。毛真真确确地怀抱着崇高的使命感，要超越释迦牟尼、穆罕默德和耶稣，成为终结人类历史的至高无上的唯一的伟人（现在有人这样说）。毛临死前谆谆教导“要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指的不但是中国，而且是世界。

　　2013年12月29日

　　北春网上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