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起来的民主女神
——三藩市建立民主女神像纪实
愤怒出民主女神
民主女神像在美国三藩市华埠街心花园矗立,确是一件永久性的纪念“六四”的艺术成就。原有的民主女神是五年前“六四”的凌晨被中共的坦克碾碎在天安门广场的,她的形象成了“六四”的象征,成了民运斗士的标志,成了几千死难烈士的历史见证人。
美国的中国移民,在三藩市地区集中得最多,他们与祖国息息相关,休戚与共。
一九八九年六月的天安门大屠杀,顿使华人男女老幼大为震惊,他们从屏幕上看到祖国首都,尸横长街,血流成河,抑制不住对中共暴君的满腔悲愤。正是“六四”
惨案使侨界同胞觉醒了,他们从祖国的血腥残暴中达到一致的共识:这个政权如此暴虐,我们爱祖国,而共产党不爱。有一部分侨胞的爱国主义更进一步,他们认为:早日结束江、李、邓屠夫的统治,才是真正的爱国主义。在这一层次中有一位耆老忽发奇想:海外华人能够做些什么呢?死去的年轻人不能复生,而压碎的民主女神是可以复制的呀!这一设想引起了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会长黄雨川的重视。刚巧,参与八九民运的梁二,是当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学生,也是赶制民主女神的经办人之一,他亲眼看到高达十米的女神像毁灭在他面前。一老一少在重建民主女神像的美妙计划中一拍即合了。不妨说,建立民主女神像的构思来源于愤怒,正如诗话里有“愤怒出诗人”的名言,三藩市的伟大创造则可称作“愤怒出女神像!”
跨出了第一步
“六四”后数天,趁热打铁,民主教育基金会和艺术学院的中国留学生联名向三藩市议会建议:在该市华埠的花园角广场建立民主女神铜像,此议案获得全体议员一致通过,并经市长签署执行。
有了市长的批示,开始组成“三藩市民主女神像工作组”,并吸收“民主中华基金会”参加。一方面开始筹款,一方面广泛征求各社团名流的赞助。该市高等法院大法官刘百昌、市议员谢国翔、法官郭丽莲、中华总商会总董事长伍璇灿,英文《独立报》和《亚洲人》周刊发行人方大川、民主中华基金会会长蔡流轮、华人权益促进会行政主任谢国器等,均成了积极的赞助人。
在纽约哈得逊河畔早就矗立着举世闻名的自由女神像,她成了自由和平幸福的象征。如果在西海岸又竖起民主女神像,形成东西辉映,她就有了个来自中国的小妹妹了。可是妹妹的遭遇很惨,自她降生在天安门只有三天的生命,她迁地为良、重塑金身,就比纽约的女神大姐,多了一重政治迫害留下的创伤,并赋予她敢于向强权政治抗衡的悲壮气概!
三藩市女神像工作组(以下简称“工作组”)头一炮一帆风顺,侨界出资也很踊跃,没料到专制的魔鬼就在身旁,它决心把这个美丽的未出世的中国姑娘扼杀在母腹中。中共驻旧金山领馆闻风而动,以总领事高某的名义于七月七日给市议会、市长以及园林管理委员会寄出恐吓信。黄雨川得信,便将原函公布在三藩市的华文报纸和英文报纸上,成了轰动一时的头条新闻。高领事的信中复述屠夫“杀人有理”的论点,说什么“六四天安门事件是一场反政府的暴乱,女神像”定会破坏中美两国的友好关系,并使华人社区永不安宁“等。
专制魔鬼在大陆可以横行霸道,但他们在美国土地上,可不能作威作福了。总领事的恐吓信并没有把华人社区的侨胞吓退,反而给工作组揭露中共领馆的险恶用心提供了白纸黑字的证据,同时,华文报纸频频刊出北京追捕和判决民运人士的消息,又在原有的愤怒上面增添了新仇旧恨,这一切都有利于争取更多爱国爱民主的侨胞站到工作组一边来,这时侨界的捐款反而更趋踊跃。
一场生动的民主演习
中国城在三藩市占了四条大街,方块字招牌鳞次栉比高悬在马路两侧,仿佛置身于北京东西长安街。就在四条马路的交汇点,设有十万多平方英尺的小花园,名唤“花园角”,地盘虽小,却很适中,在这里安置我们的民主女神像,十分理想。每年都有几百万人次的观光客,将被花园角的美丽新鲜的女神像吸引,团聚在她的膝下凭吊和摄影留念,自然会想起她在娘家被暴君虐杀的悲惨身世。
延至十一月,女神像请了三藩市艺术学院的著名雕塑家汤玛士动手塑造模特儿,但市长批准了不算数,还得经过该市康乐公园管理委员会讨论表决,方可给女神像划出一席之地。
当管委会公告某一天将举行公听会后,中共领事馆全力以赴作出充分的准备,据称执行上级指示,一定要倾全力阻止女神像的建立。
这一天,领事馆开了一辆大巴士,上面坐了满满一车老华侨,但见每人挎领馆发的统一的背包,好似毛主席给造反派带的语录袋。
公听会是美国习以为常征询民意的一种方式,大家知道,由于反对派有中共领馆的撑腰,双方的辩论肯定激烈与火爆;这边厢赞助建立女神像的公众皆不请自来,有一部分是带着看热闹观战的态度进入会场。
开头,由十二名老华侨挨次发表反对意见,那些理由都是从高领事的恐吓信中抄来的词句,由于老华侨缺乏文化,又不善表达,各人讲的如同背书,背的只是一个版本,有位老汉背不下去,中共的随员在一旁干着急,引起了大家的哄笑,可以说,领事馆苦心培训的老兵,临上场就遭遇了“洋相出足”。只有一位老将,试着用自己的语言说话,他说:“要是哪一天竖起女神像,我就用关公大刀砍掉她!”
接下来由赞助一方陈述理由。这里只介绍一位怀里抱着婴儿,还拖着一个四、五岁男孩的三十多岁母亲的感人至深的发言:“共产党造的孽太多了,一言难尽,‘六四’大屠杀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桩。我怕孩子来到美国不知中国人受的罪。在花园角立下女神像,就好教育我的下一代不要忘记那个造孽的政府!”她的简单的陈述使好多同胞流下热泪,十二名老华侨中也有人扔下“语录袋”,把自己的脸藏在大个子后面去。
民主女神像还未升起,就在公听会上打了一场民主必胜的漂亮仗。
康乐公园管委会会有七个委员,最后表决的结果是险胜。其中一名委员在表决前发话道:“我本是不赞成建立女神像的,现在让我听到了两方面的意见,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投赞成票。”
由于这位委员改变主意,关键的一票使反对派的多数变成赞助的多数,四比三表决同意建立女神像。
全场听众一齐发出欢呼叫好的声音!
一波三折
在取得公听会决定性的胜利后,民主女神还要闯过最后一关。
原来,美国所有的大中城市,在园林管委会作出表决后,还须“视象艺术委员会”从审议和环保的角度加以复审。中共领事馆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准备在艺委会复审中作背水一战。
由此我们领略了中共当局对民主的恐惧和忌恨已到了顽固不化、不惜与大多数侨界为敌。同时,也让我们提高警惕,不能稍有松懈和疏忽。只有百折不挠、持之以恒的韧性战斗才能取得最后胜利。
一九九零年的一天,“视像艺术委员会”召开公听会,民主派这边来了第一流的要人和名流;而中共那边却凑不齐第一次公听会那样的阵容了。
这次公证会争辩的焦点,集中在女神像是不是艺术品?中国来的女神像是否可以移植到美国来?
民主派这边,两位市议员也来了,其中一位女议员谢国翔质问艺委会负责人:“你看这个塑像算不算艺术品?”
艺委会主管不便表态,迟疑半晌,无意间漏出了一句:“我没说不是艺术品呀。”这句答话赢得了全场鼓掌响应。结果影响了其他委员们,未经争辩就一致肯定她是艺术品了。
关于民主女神是不是美国产的问题,雕塑家汤玛士要求发言,他理直气壮地说:“艺术品是不分国界的,而这个女子塑像是我的劳动、我的心血制造出来的,我可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吧,怎么能说她是外国货呢?”
大医师蔡先生说:“在纽约的自由女神像也是法国的移民啊!”又赢得全场的掌声与笑声。
中共领事馆派出的反对派在这个最后一关只得悄悄收兵。但是他们仍不甘心。
当铜铸的女神像已经浇铸成功时,一九九二年原来的市长任满离职,中共领馆又凭大陆官场的人去茶凉人亡政息的传统,指望用走上层开后门的渠道,扼杀女神像的诞生。他们派出亲共华侨去游说新市长,说什么三藩市跟广州市结为姐妹城市,在华埠竖立个女神像对开展美中贸易不利。这位新市长回答得干脆:“以前市长决定下的事项我怎好否决?刚上任我要干的事情满满的,哪有闲工夫去管三年前的老帐?”
中共碰了一鼻子灰,死顽固还不肯认输,又出了个以退为攻的新花招,通过另一名侨社大佬去说服新市长,建议把女神像建立在郊区有四十亩地开阔的公园里,因为那里树木成荫,游人稀少,尽可让中国女神隐匿于丛林中,不惹人注目。可见中共顽固派机关算尽,既然不能取消其存在,就设法把她充军到边疆去“冷月对黄昏”。
所幸新市长仍以尊重民意为由,中共的开后门这着棋又碰了个软钉子。
最后挣扎又落空
延至“六四”五周年,三藩市的民主女神像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在“花园角”
矗立起来,她仰起骄傲的胜利者的头,高举民主火炬,举行了隆重的揭幕典礼。即使在大局已定的最后一个时辰,民主中华基金会蔡流轮大医师还是接到中共领事的劝告电话,请他不要参加揭幕典礼,蔡医师回答:“怎么能不去呢?”而电话那边的人还不肯善罢甘休,又在电话里劝他到会场上不要讲话。蔡先生坚定地回话:“你想堵住我的嘴吗?”对方悻悻地放下了电话。
蔡医师是湾区医院院长,他刚刚被加州医学会推举任董事长,医学会拥有三万五千名医生。八九年前他的政治态度认同北京政权,常常接受领事官员的宴请,正是“六四”大屠杀使他清醒了,他曾向华人表示:除非平反“六四”,我绝不访问大陆,他领导的民主中华基金会曾多次捐款帮助从大陆流亡到旧金山的学生。从蔡先生转变的心路历程来看,可称得上所有正义的热爱民主事业的海外华侨中的杰出代表。
“六四”五周年升起民主女神像,成了三藩市湾区华侨盛大节日,他们不仅是来瞻仰美丽端庄的女神像,也是庆祝五年来与中共驻旧金山领馆的顽固分子多次较量取得的胜利。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花园角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由汤玛士塑造的铜铸女神已安置在底座上,从海外各地赶来的民运人士方励之、万润南、严家其、陈一谘、李禄、赵海青、王若望等都汇集在女神像下,感谢加州的民运人士为纪念“六四”所作的创举,并使我们重温当年八九民运最壮烈的历史。
《北京之春》1994年7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