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不无风骨,杨子云并无足观
---东海客厅论杨雄
余东海
扬雄,字子云,西汉末年名儒,《三字经》说其为“五子”之一:“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论儒学水平,与文中子仿佛,或许还略高一筹,但论品德,则远逊于文中子,甚至不如荀子和老庄。依附王莽及《剧秦美新》之作,成了杨雄一个历史性的人生污点。
《二程粹言》记载:“子曰:杨子云去就无足观。其曰明哲煌煌,旁烛无疆,则悔其蹈乱,无先知之明也。其曰避于不虞,以保天命,则欲以苟容为全身之道也。使彼知圣贤见几而作,其及是乎?苟至于无可奈何,则区区之命,亦安足保也?”二程认为,杨雄没有先见之明,不能见几而作,苟容全身,并无足观。
朱子将司马光《资治通鉴》简化成《资治通鉴纲目》,凡五十九卷,其“纲”仿《春秋》,用大字为提要,以明“书法”;“目”仿《左传》,用小字记评史事。《纲目》仿《春秋》笔法,行文义例严谨,重褒贬进退。《纲目》记扬雄之死:“戊寅五年,莽大夫扬雄死。”称 “莽大夫”,贬也。《纲目》“莽大夫扬雄死”词条后,康熙皇帝批注说:
“雄三世不徙官,莽篡位,雄以耆老久次转为大夫,恬于势利,好古乐道,以文章成名于后世……莽篡国之后,雄以前朝旧,不于此时亟引而退,与龚胜、薛方、郭钦、蒋诩诸贤并驱争先,乃贪恋爵禄,隐忍不去。虽位非通显,然亦既立其朝而臣事之矣……雄以一身事二姓,大节已亏,况于称莽功德与?夫剧秦美新等作,又君子之所病者。因宜直笔深贬之也……程颐子有言:饿死最轻,失节事最大。观纲目所书莽大夫扬雄死,则雄之失身于莽,尽东海之波不足以湔其耻矣。士君子之立身至此,岂不深可欢哉,岂不深可惜哉!”
这段话虽严,颇有道理。
当年对我思想触动最大、对我人生取向影响很大的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对杨雄的抨击。诸葛先生在与汝南程德枢就“大儒”与“小儒”问题展开争论时说:
“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虽小说家言,无违儒理,亦可见后人对扬雄的评价甚低。青年东海当年读书至此,惕然自警,永远不要沦为小人之儒,不要杨雄化,以免死后为诸葛先生讥笑!
朱子《纲目》虽贬杨雄,然贬中不无褒意。叶子奇《草木子·卷二》说:“(《纲目》)书(戊寅五年)莽大夫扬雄死。所以病扬子也。然为莽大夫者不知其几,不书,又所以因贬而见褒也。”
我想,将来史官对梁漱溟先生,亦可参照朱子之法。对其它毛家政协常委统统不书政协常委,唯称梁先生为毛家政协常委,既以此病之,又因贬而见褒。
近年来梁先生颇受儒学界推崇,不少人将其抬举为当代圣贤。梁先生有一定的儒学修养和正义感,不愧为正人,在毛时代极为难得,推崇是应该的,然不宜太过度。借用牟宗三先生的话,梁先生既不知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之道何所在,又缺乏一个识大体的意识。(大义)称为儒士或儒门杂家,就是很高的赞誉了,足够了。
特此提醒,论文化和政治,王莽远远优于毛氏;论理义和品德,梁先生远远不如杨雄。对于梁先生,不妨有所肯定,但也不要乡赞苟誉。
2021-8-14余东海集于邕城青秀山下独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