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莫言和任迺俊
任迺俊
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看到《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我就很惭愧,感到自己的人之初不是性本善,而是性本恶。特别是看到:融四岁,能让梨……更让我感到惭愧。
我小时候没机会吃梨,当然也不存在能让梨的机会,可是我为什么不仅沒有能让饭能让饼?甚至还要从亲人口里抢饭抢饼吃呢?还要欺负我的姐姐。
我感觉我小时候太坏了,特别对不起我那个老实善良的三姐,总是为了想自已多吃一口欺负她[流泪]
我小时候虽然出生在大上海,可是由于某种原因我家是临时户口有好几年是没有粮油供应的,所以我家在当时不是和邻居一样特别穷,而是特别饥饿。
我从小经历了饥饿三部曲,第一部曲是临时户口时的饥饿第一曲,家里一天两顿菜皮粥,每年的年三十晚上和年初一全家可以尽饱吃,于是每年的这一天半,我们兄弟都要把饭撑到喉咙口还在继续往肚子里吞,一年春节肚子撑坏了不停的拉肚子,拉的屁眼疼,不能用草纸擦屁股,我妈用旧棉花给我擦屁股。
不过那是我太小还不能为了饥饿做坏事。但饥饿二部曲的时候稍大的我开始在家里无恶不作了。
记得我家在1960年10月10号户口报进,总算有点基本口粮了,但这是在三年大饥荒时期,兄姐们分配不到工作。
而我却可以读书了,每天我以读书的借口早上第一个盛稀饭吃,拿起盛粥的勺子捞锅底厚的往自己的碗里盛,我的粥稠了别人的粥就更稀了,几次下来被我三姐看见,她就会在我盛粥的时候把勺子抢过去,把我家那一大锅稀粥搅拌均匀,使我吃不到稠的,大家也就避免吃更稀的粥。
这时候我就会恶语骂我三姐,有时还会踢她一脚,但我三姐从不吭声。
中午放学回家三姐做好饼让我们每人先拿一个,她吃最后一个。那手掌大的一个饼,吃到肚子里根本没感觉肚子依然很饥饿。虽然我年纪小,如果全家每人不吃,全给我一个人吃我也能吃得完。
我们都吃完了,我三姐还在把那个小饼在扣着一点点的吃,我向我三姐要给我吃一点,她不理我,我就骂她,她也不吭声。
有时放学回来,是每人一小碗饭,我嫌那一小碗饭吃不饱,于是不肯吃,逃到外面去要挟姐妹和妈妈给我多吃一口。
于是我三姐就把我从外面追回来,强迫我吃饭,但她们依然不肯从自己的碗里多分给我一口。
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三姐烧好饭,依然给大家每人盛一碗,我和弟弟吃的快,吃好后就站在父亲的身边,看我父亲吃,我父亲每当在要吃完的时候,用筷子给我和弟弟每人一口。
每天的晚饭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了,这就是我小时候在毛时代红旗下成长在糖水里泡大的幸福生活。
大约从1964年起我家开始过上两粥一饭能吃饱的生活,可是我命苦总是好景不长,就在我如痴如狂坚决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随时随地准备为了共产主义献出自己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我的父亲突然之间被打成了国民党中统特务。
我一瞬间变成了黑五类子弟,变成了狗崽子……
从此里委会不许我父亲这个中统特务出门收废品,我全家七口人的生活就靠我三姐三十多元的工资活着,于是我家的饥饿笫三部曲又从1968年开始了,但这时16岁的我再饥饿也不会从亲人口里抢东西吃了,1970年轮到我上山下乡,黑五类子弟的我不能去军垦和农场拿工资,只能穿着一身破衣到江西农村去插队,临走的一天晚上我悄悄地把我父母给我的20元钱拿出两元放在我家的钟里面。
到了江西农村我又把我能支配的18元钱,拿出十块钱加上若干斤全国粮票寄给了江苏淮安农村老家的外婆,还把我哥送给我的一件棉衣寄给了淮安农村的舅舅。
我自己削尖脑袋自学中医推拿针灸某生,总算还被自己学的小有成就。
但自己每时每刻经常忏悔自己在饥饿第二部曲的时候不懂人事做的坏事,那时候为了自己多吃一口总是要欺负自己家最善良的三姐。
我小时候出生在上海棚户区都是没文化粗鲁的野蛮人,平时的骂人或口头禅都是恶言恶语,小时候经常为了多吃一口骂小小年纪的三姐寡妇,想不到我三姐后来真的成了寡妇,姐夫意外身亡,三姐不再婚把两个孩子带到大学毕业。当然这时候我也尽了点绵薄之力,但想起小时候骂三姐的事情心里就隐隐作疼,总不肯原谅自己。
最近看了莫言:感到自己跟一头猪一条狗没什么区别的文章。我才知道原来莫言小时候因为饥饿比我更坏更不择手段。
再仔细想想,其实不是我和莫言小时候坏,而是饥饿坏,饥饿造成了我们这些小孩子甚至于造成了大人,人吃人……
造成人间饥饿的人才是真正的坏蛋。
孔融四岁能让梨,因为他是出生在士大夫家庭,是在温饱有余的情况下,否则或许他会比我和莫言更坏。
广大群友们你们说我说的对吗?我和莫言小时候的坏,是因为我们个人的坏还是饥饿的坏?
还是制造饥饿的人坏?
我希望大家对我多多指教,以上故事我没有虚构也没有扩大,我是流着泪写这篇文章的。
上海任迺俊2021.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