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洛诵与她的时代 第三部(第十九章)
陶洛诵
第十九章
我当时自以为发现了一个天才,把他揪出来,介绍给我师大女附中的朋友。牟志京说:“赵京兴的社会关系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赵京兴的不幸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有时想起他为我受的苦,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他为了我,在他已摈弃的道路上走了一程,吃尽苦头,他离开了我,回到他自己的航程。
赵京兴出身于一个本份的劳动人民家庭,父亲母亲都是手艺高超的裁缝,小学毕业时,父亲准备让他当小学徒。小学毕业班的班主任王老师到家里对父母说:“这个孩子太聪明了,不上学太可惜了!让他继续上学吧!”
家里六个孩子,赵京兴排行老三,刚刚参加工作的大姐说愿意供弟弟上学,赵京兴轻而易举考上离家几步之遥的北京名校男四中。大姐每个月给他五元零花,他全部用来买书。家里父亲用来裁衣服的大长桌上摆满了他买的哲学经济学著作。他没有任何野心,他的理想就是将来有个工作,平时有时间就看看喜欢的书。
当我把他带上反叛之路,进班房,蹲大牢,被无数次批斗,......数年后,85年我们分手前,他说:“要不是你找我,凭我和石磊(班主任)的关系,当年怎么都能分到裁缝店当学徒!”
说这话时,他已经在我师大女附中同班同学、好友张镭的帮助下,进中国社会科学院社科出版社当了编辑。后来更是一路顺风,当了著名的经济学家,博士生导师,北京市参事,国务院特殊津贴享受者。
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他,跟着我受了太多的罪!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
67年二月,在西城区羊肉胡同关于“出身论”的辩论会上,他不仅让我,也让遇罗克惊鸿一瞥,他那副不带任何情绪沉醉于理论的磅礴气质异于常人。(几十年以后,他的外甥来悉尼我家,对我说:“舅妈,我舅舅就是个书呆子!”)
68年一月五日,遇罗克被捕。我觉得革命还得继续干,中国还得继续救,情急之下想起了遇罗克赏识的这个“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