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对儿女生活在澳大利亚(五十二)/陶洛诵

 

 

我和一对儿女生活在澳大利亚(五十二)
 
 
陶洛诵
 
 
55.
  2001年4月,我和冉阿让带着列娜回了一趟中国。那也是我出国35年唯一一次回国。
 
  我们在上海浦东机场入关的时候,有个小小的惊险。在我们仨儿都被放行了后,过了一会儿,放行我们的年轻的海关工作人员,(他曾把我的护照放在灯下看了半天)带着另一位同样年轻的穿海关制服戴黑边眼镜的工作人员到我身边,要求我再拿出护照,我拿出来递过去,心想:“要不让我进可麻烦了!”
 
  第二位工作人员拿着我的澳洲护照,仔细看看,摇头对第一位说:“没有问题!”随手把护照还给我。我赶紧说“谢谢!”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我们办签证和买机票都是委托旅行社办的,旅行社寄还给我们护照那天下雨,我的护照在信箱露出来淋了些雨,湿了一个角,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从浦东机场改乘国内航班,到北京已是夜里12点多,小弟弟和小弟妹在机场接我们,小弟妹还送上一大捧鲜花。
 
  城里的房子已落实政策归还给我们,张大爷一家住了二十多年也搬走了,他所属的工厂盖了宿舍,惠及退休职工。院子经过翻改,已找不出当年的痕迹。我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1999年,我们听说妈妈病重,准备回国看她,她坚决不让我们回来,让我们把照片寄给她看看就行了。我想,我们回去,家里人还要分心照顾我们,就听她的话没回去。没想到87年7月10号,她把我送上Celia开我去机场的小汽车,竟是我们的永别,那年她62岁,我不到40岁。
 
  我在胡同口的大街上碰见大三儿的媳妇,她家与我家一墙之隔,他们家是文革后搬来的,听说有个小儿子,我从没见过。从外表看,大三儿好像是个工人,爱养鸽子,经常爬到屋顶招呼鸽子,大三儿媳妇精瘦精瘦,小腰板挺得笔直,好像在哪个服务行业工作,在国内时,我从来没和他们打过招呼。只隔墙听过他们小夫妻打架,大三儿媳妇咯崩脆地撂出一句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让我给记住了。
 
  十几年没见,大三儿媳妇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瘦,腰板还是那么直,只是鼻梁上多出了一副玳瑁边眼镜。我礼貌地冲她一笑,点点头,想擦肩过去。没想到她把我给叫住了!她居然说出了让我惊心动魄至死不能忘的话,她知道,这话应该告诉我,应该让我知道,她不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郑重的表情伤感的语调,让我现在想起仍然心颤:“你妈妈跟我说,她这辈子在感情上,(写到这儿,我眼泪流成行)白来这世上一趟!”我听了崩溃大哭,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经过我的人都回头张望。大三儿媳妇任由我哭,她早就在期盼这一天,把妈妈这句重要的话告诉我,她高兴和欣赏我的失声痛哭,这是她的杰作!
 
  我记不清我哭了多长时间,我记不清大三儿媳妇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把一个女人告诉她的一生的锥心之痛转达给了她的女儿,她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负担,让她女儿背着吧!“她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哭!”她满意地带着决胜的把握走了!
 
  
  2001年到现在,21年过去了,大弟妹、二弟妹已经不在,她们在2013年相继去世,一个死于白血病,一个死于脑癌。听说大三儿两口子还活着,过得不错,儿子结婚了,过得也挺好!
 
  感激大三媳妇,虽然她让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