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农历春节来得比较晚。
2月15日是曾经被毛泽东一代中共领导人誉为“中国人民老朋友”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先生的忌日。今年的这一天,恰好是春节的大年初二。按中国人的习俗,寻常人家不是还沉浸在阖家团圆的喜庆之中,就是逛商场、游庙会、放鞭炮,亲朋好友,相聚甚欢。
可是,对于天安门母亲来说,每年的这一天,她们要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北京大学未名湖畔凭吊埃德加﹒斯诺先生。这是十年前母亲们对斯诺夫人的承诺。
这一天,天气比昨天晴朗,大家走在阳光下,也还能感到一丝暖意。徐珏女士春节前才结束数月的癌症“化疗”,身体虚弱,易受风感冒,大家劝她别去,可她还是跟随去了。蒋培坤先生2008年冬因患脑梗,2009年未能前往扫墓,如今尽管行走仍不利索,但还是迈着蹒跚的步子,由小黄搀扶着一路从北大西校门走到墓地。大家边走边思忖着,也许是母亲们的诚意感动了上苍,老天才格外眷顾这批永难平复丧子之痛的年迈父母和失去了丈夫的遗孀。
与往年一样,母亲们手捧一束有着六朵白玫瑰四朵红玫瑰(天安门母亲群体的标志)的鲜花来到斯诺墓前。鲜花放在墓碑底座的中央,左右两边放着两条白纸黑字的条幅,一条写着“献给尊敬的埃德加﹒斯诺先生”,另一条上写着前来凭吊者的名字和日期。
大家正忙着摆放鲜花、条幅,还未及向斯诺先生鞠躬行礼之际,这时从湖边人行道沿着石阶走上来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他面容和善,脸带微笑,未及开口,有位母亲警觉地脱口问道:“你是警察吧!”这些母亲成年累月生活在穿警服或者穿便衣的监控之下,因此面对这位年轻的陌生人,有些敏感反应也属正常。
小伙子摇摇头说:
“我不是。”
“我是从天安门母亲网站上得知你们的。很想认识你们,但又不知到哪里才能寻到你们。”
“也是从网上知道你们每年这一天都要来北京大学为斯诺先生扫墓……。”
“不仅我,还有我的一些朋友都知道你们。”
“我不是北大学生,今天我从上午9点起就在这里等候你们啦!我相信你们肯定会来的。”
小伙子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既介绍了自己,还送给母亲们一条黄丝带,上面写着“六四天安门母亲的儿子”的字样。
啊!原来如此。母亲们激动得纷纷与这位小伙子握手致意,合影留念。大家告诉他:“今年在斯诺先生墓地能与你相识,对我们是极大的鼓舞,这说明专制者对信息的封锁,在信息时代很难成功,谎言不可能掩盖真相。我们终于在漫长黑夜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小伙子也很兴奋,他像见到了亲人那样,有满腹的话要向母亲们倾诉。但是为了他的安全,母亲们还是劝他先行离去,他边走边回首边挥手,那番难舍的景象着实令人感动。
自从2000年斯诺先生的遗孀路易丝·维勒·斯诺夫人来华会见丁子霖女士被阻,引起了一场风波,最终悻悻离去,她决定在中国的政治状况没有改善之前,再也不来中国。为此,天安门母亲们非常不安,就此决定,每年由母亲们代替斯诺夫人为其已故丈夫扫墓,年复一年,至今已坚持十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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