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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晴七十岁生日会被取缔幕后
日期:10/21/2011 来源:亚洲周刊 作者:亚洲周刊

自由撰稿人戴晴七十岁生日之际,朋友们暗中策划祝寿茶会,不料当局为“维稳”而“坚决取缔”,引发风波。但在朋友资助下,《戴晴文选》已经印行出版。

北京历史纪实作家、自由撰稿人戴晴,八月二十四日是她七十岁生日,朋友们暗中策划,打算为她办个祝寿茶会,不料当局为“维稳”而“坚决取缔”。

其实戴晴从来不过生日,用她的话说,“过生日这事,当小孩时曾经盼过。从小寄养在别人家里,盼了,无份,就断了这个念想。此后,我对过生日从来不曾有过兴趣”。一九八三年,她随中国妇女代表团去澳洲访问,一天晚餐,她走进餐厅,整个餐厅的布置是浓浓的生日气氛,她好奇问,是谁生日。众人哄堂大笑:戴晴,你自己生日都不知道么?

二零一一年十月九日,戴晴在北京寓所接受亚洲周刊访问,详尽讲述这次七十岁生日会被取缔内情。

八月十日,北京东方太阳城。顺义区刘姓警官,将戴晴从正在练习合唱的会所教室叫了出来。戴晴是零七年从市里海淀区移居顺义区太阳城的。住海淀区时,警方对她居所监控相当严格,零六年之后随母亲搬到东方太阳城,似乎已不属监控对象,直到二零一一年“茉莉花革命”影响中国,虽然她深知并公开宣称中国社会变革绝非非洲那样简明直截,她本人的努力也绝对不在街头,无奈警官找她问话,已是家常便饭。

刘姓警官问她:“听说你要过生日?”戴晴一时不解:什么生日?警官:“有人要给你开生日会啦。”戴晴:“啊?是吗?谁呀?”警官说:“就知道不是你要办。是传知行。”这是一个创立于二零零七年三月的非政府社会经济研究所,致力于调查研究社会转型过程中有关自由与公正的问题。戴晴先是觉得传知行的朋友真是没事找事,多少该做的事还没功夫呢,办什么生日会。二十多年第一回与警方共鸣。警官也觉得应该乘胜追击:“你知道他们都请了谁么?”戴晴也来了兴头:“谁啊?”警官说:“贺卫方!”戴晴说:“啊,老朋友啦。”在戴晴看来,北京大学法学教授贺卫方现在肩头责任重,传知行的小伙子们怎么好惊动他?警官再接再厉:“还有茅于轼!”经济学家茅于轼,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戴晴一阵惊喜:“是么?我太佩服他啦。”警官接着报第三人:“还有浦志强!”浦志强,北京华一律师事务所律师。戴晴说:“哦,虽没见过,但非常敬重,能请到吗?”警官说:“一个个领域最活跃的人,都让他们请来了。”生日会原安排在东城区国子监街八号一承茶舍。戴晴感动又难过:已七十岁了么?磕磕绊绊七十年,终于有人疼了?小伙子们的好意,她岂不知?可是又觉得承受不起。

在戴晴心目中,传知行这批年轻人特别棒,他们大多是农村孩子,考上北京大学、人民大学、清华大学,本科后读完硕士,按理说,再读博士完全没问题,但他们认为,今天的中国,最重要的转型期,有人在书斋,也要有人走上公民运动的第一线。这些年,戴晴与传知行成员一起展开社会活动。戴晴说,她和传知行所做的事,就是要告诉中国每个人:你是公民,你是有权利的,你享有言论自由,目的仅此而已。前年,她正式宣布退休了,她曾经出面组织主导的工作,三峡、北京的水调查、环境英语培训等等,全交到年轻人手上。

戴晴说:“我宣布退休,大家都笑了。我说,眼下本人当然尚未头童齿豁,我坚持退休,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还戳在那儿,他们会问,戴老师,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做。但我清楚,他们的眼界、他们的效率、他们的专业训练、他们的社会联络、组织能力都远远超过我。因此,我必须从‘领头的’位子上离开,让局面变成我问:小伙子们,接下去咱们干什么。当时他们说了句令我很舒心的话:戴老师,这些事都交给我们,你就专心写作。你曾经做的那些组织工作,我们可以接着干;唯独你的写作,是没有谁能替代的。”

今年,戴晴七十岁。他们背着她,从二月就开始筹备这个好玩的生日茶会。他们只与她女儿王小嘉联系,打听戴晴的好朋友有哪些,以便邀请。不幸,这个纯属好友间之乐事为警方所闻。先是传知行所在地海淀警方出手干预,双方拉锯,最后把人数限定在五十人,不过,受邀名单须经他们过目。方案上报北京市公安局,最终被公安部“坚决取缔”。传知行选择“退让”。大家痛心又郁闷:筹备了半年,不就过七十岁生日么,碰上你官方哪根筋?

他们决定谁都不请,就他们几个承办的年轻人“杀”到戴晴家里,玩闹一番。不料顺义警官说“不行”,建议由他们来给她办。戴晴试着问能由她请人么:“昌平的周舵?”警官说不行。戴晴想了想说:“只能顺义的吧,那就崔卫平?”警官说:“她也不行!”周舵,着名学者、“六四事件”的“四君子”之一;崔卫平,北京电影学院教授、社会批评家。戴晴说,看来就只能请太阳城每天一起唱歌、打球的邻居了。生日一天天近了。朋友们渐渐知道“坚决取缔”一节,说“大的不让玩,咱们自己玩小的”。到了生日前一天,戴晴想想,只有逃遁之一途了,于是跑到和朋友一起承包的山上去“躲寿”了。

生日会没开成,传知行为她准备的礼物却留下了:新赶印的《戴晴选集》。传知行原本替她印四卷本的《戴晴文集》——“六四事件”至今,二十二年过去,一个以写作为终身职志的人,一直不能在大陆正规出版作品。印行文集,戴晴觉得一生可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在大山里养鸡、栽树啦。

前一阵,传知行的朋友们曾替戴晴印过她写张东荪的新作《在如来佛掌中》,和这回一样,没有书号,“委托印刷,文责自负”,不能公开发行销售,只是朋友间赠送,或仅收取工本费。他们还是挤出了三千元人民币(约四百六十九美元)打入戴晴账户。戴晴乐了:“太好了,终于可以给我们老王买个大点的电视机了。”“老王”,戴晴丈夫,王德嘉。这次,由于戴晴自己要对作品作增补,《文集》计划搁置。为赶生日,先出版《戴晴选集》。传知行找了三个朋友慷慨解囊资助,连茶会约四万元人民币。生日会取缔,《选集》放行。警察有自己的准则:“你的禁书令?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

传知行社会经济研究所创始人、所长郭玉闪为《戴晴选集》作序。一张精美的“贺戴晴先生七秩寿辰”邀请卡,内印郭玉闪创作的“藏头格”七言诗:贺戴师七十生日:共工一力倾东海,祝献千杯福寿齐。戴笠乘车贤集矣,师遵投辖客酣兮。七弦急抚挥流水,十里相迎泛剡溪。生既逢时歌且舞,日斜犹挂月轮西。

戴晴在《选集》里,有一篇《我的四个父亲》,讲述了她公爹王磊的故事,王磊临终前对她说:“咱们……顶得住。”郭玉闪在序言中写道:“正是这种‘顶得住’的豪气,让戴晴的人生与同辈人划开了界限,如此不平凡。”传知行把“咱们顶得住”刻成印章。此书还附有一张小小的藏书票,上印戴晴和那具造型与邓小平酷肖的汉代说书佣——手执一枚闪亮奖章,镌有“平息暴乱纪念1989·6”。

如今戴晴已是七十岁的人了。三十岁,从洲际导弹陀螺实验室,她“而立”到军队农垦场;四十岁开始“不惑”写作;五十岁出秦城“知天命”;到了新世纪,对自己在社会上的角色越发明晰。没成想到了二零一一年,一个好友相聚的生日茶会如此起伏跌宕。从来不作诗、不写对联的戴晴,这回“一生气”,据夫子所曰“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来了一幅:“尚有顽心时时所,无处不矩日日逾——七十难过”。难过归难过。对传知行的朋友,戴晴写道:“呵呵,大家不丧气。”■

 ——亚洲周刊,江迅 / 读者推荐,《新世纪》配图


【戴晴小档案】

 1941年8月生于重庆,其父傅大庆1945年遭日本宪兵队秘密杀害。小学中学时代由叶剑英收养。1960年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导弹工程系。1966年至82年,在国防及公安研究、派遣机关任职。1979年开始写作,198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82年至89年任《光明日报》记者。1989年起公开对三峡工程提出异议。“六四”后,于7月14日遭当局逮捕,关押秦城监狱,次年5月14日获释。作品有《王实味与百合花》、《梁漱溟与毛泽东》、《长江长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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