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金侬 著 杨莉藜 编译 


[作者简介] 丽贝加•麦金侬是哈佛大学法学院伯克曼互联网与社会研究中心的研究员。1998-2001年，曾任CNN北京部主任兼记者，先后在中国和台湾任记者达10年之久。

今年六月初开始，中国人要想在微软网站上创建自己的博客，如果题目中含有“民主”、“自由”、“人权”字样，就会看到这样一条提示信息：“该题目包含非法字符，如淫秽字词。请改换题目。”把民主、自由当成淫秽字词，这是中国政府在某西方公司的大力支持下严控互联网的“里程碑”之作。不过，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在西方公司的支持下，中国安装了精密软件，为言论控制织就了一张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密不透风的过滤网络，这远比限制博客言论的更加邪恶。现在，中国正在实施一项规模更为浩大的工程，以控制中国网民在互联网上阅读和表达的内容。过去人们曾经乐观地认为互联网将为促进中国的言论自由大显身手，有了这种监控系统，人们的期望将大打折扣。

这种监控系统效果如何？肯定达不到100%的效率。因为总有一些技术高超的读者可以找到办法绕过封堵。不过，研究中国的封网系统的专家认为，对中国共产党而言，这样的封堵方法已经足够有效，完全对得起花的钱费的力。最近，一项由开放网络行动组（Open Net Initiative）和哈佛大学伯克曼互联网与社会研究中心（Berkman Center for Internet and Society）联合进行的研究表明，中国政府借助一种越来越复杂的监控系统，使互联网用户无法读到政府不愿他们看到的网站内容（见http://www.opennetinitiative.net/studies/china）。

尽管中国政府声称这样做是为了封堵色情网站，开放网络行动组的研究表明北京封堵网络主要是为了过滤政治内容。国家安全部门和互联网服务商在全国范围内雇用了数千名技术人员充当网管。他们的工作是审查用户贴在网上的所有内容，一旦发现有违规词语立即删除。

然而，过滤网络的核心技术并不是由人工操作的，而是由从美国进口的设备和软件自动操控的。由了这些软硬件，互联网服务商可以输入千百万关键词，让系统进行自动封堵。

自动封堵正是目前中国互联网监控系统的高效之处。有了从思科公司（Cisco）买来的路由器，中国不仅可以封堵一个主网站，还可以有选择地封死某个网站下的某个网页。比如说，中国网管可以允许网民访问斯坦福大学的大部分页面（http://www.stanford.edu），但是却无法访问该网站的一个次域（http://www.stanford.edu/group/falun/），因为该页面是斯坦福大学的法轮功习练者的园地。基于同样的原理，官方可以允许网民使用Google，但却不允许他们搜索含有过滤词的那些页面。

思科公司推介路由器的资料上说，该公司的路由器可以配置750,000台过滤器，并对他们产品的过滤精度大大强调了一番。这种高精度的监控系统使中国可以随心所欲地封堵任何网络，随心所欲的程度至少比我们过去想象的要高。中国一方面允许网民通过互联网和外界交流，做生意，另一方面却通过封网使大多数网民看到的世界是按照政府的好恶而被严重扭曲的形象。有关中国政府的正面报道，至少是那些肯定中国政府敢于承担责任的那些报道，中国网民很容易读到，而批评性的报道能够留在网上的仅仅局限于对某个具体问题的批评，或是对一些无关大局的不良现象的抱怨，超出了这个界限，则格封勿论。只有那些有技术、有毅力的人才可能设法通过封锁，看到中国践踏人权的信息，以及有关台独问题的消息。而另一方面，那些有关日本暴行、美国虐囚，以及支持跟台湾动武的刻毒言论却充斥了中国的互联网空间。中国的民族主义、仇外思想在互联网找到了绝好的滋生地，而民主思想却无处藏身，这种现象多半要归罪于封网技术造成的扭曲世界观。

很显然，中国并没有停留在已经取得的成功之上。中国投资一亿美元，正在进行着一场互联网基础升级工程，名叫中国电信下一代承载网（ChinaNet Next Carrying Network），或称CN2。这项工程对于那些得到合同的公司确实是一块肥肉：思科系统，瞻博网络（Juniper Networks）、法国的阿尔卡特公司（Alcatel），还有中国唯一一家大型互联网路由器制造商华为科技都分得了一杯羹。在今后一年里，中国将在200座城市安装新型路由器。路由器规格越高，过滤网络内容的精度也越高。专家预测，新型网络将使中共有能力更严密地监控网络言论。

中国政府运用美国技术来压制互联网上的言论，美国公司是不是应该承担责任？如果互联网最终会改变中国，这些公司与中国政府合作又有多大关系呢？

最近，这样的问题在媒体和互联网上争论得如火如荼。一位名叫罗伯特•斯考博的微软雇员起而为自己的公司辩护。斯考博有一个普及电脑技术的博客网志，他在那里写道：“要想和别的国家做生意，你必须遵守那里的法律。”他声称自己曾经领教过中国的政府官员、学生和教授是如何解释“反自由言论”这一立场的。

中国博客们闻听大怒，呼吁采取行动抵制MSN的个人空间。一位中国最有名的博客骂微软是“助纣为虐”。几天之后，斯考博败下阵来，承认自己说错了。不过对于下列观点依然坚持不变：即“微软遵守任何所在国家的法规。”

一些人权组织希望这些帮助中国政府实施网络控制的公司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也有人指出，思科公司把中国引上了互联网，就此而言，它扩大自由之功比限制自由之过要大得多。思科公司的发言人说，他们只是向中国出售技术，至于中国拿这些技术去干什么，他们无法干涉。不过开放互联网行动组的一些人士指出：“思科公司不可能不向中国提供技术支持和人员培训。”说不知道中国拿这些技术干什么去了，完全是搪塞。

今年春天，美国国会议员克里斯托夫•考克斯（Christopher Cox）重提《全球互联网自由法案》，如果通过立法，政府将资助那些突破网络封锁的技术开发。拟议中的法案写道：“美国在支持言论、出版和结社自由方面的政策取得成功，需要我们采取新的行动，打败控制互联网新闻与信息的极权和威权主义”。

遗憾的是，该法案对于美国公司提供的技术在中国政府封堵网络中所起到的主动的或被动的作用未置一词。按照开放网络行动组的说法，思科公司、北电网络（Nortel Networks）、升阳计算机公司（Sun Microsystems）、瞻博网络、3Com公司（3COM）不可能不知道它们的产品在中国派什么用场。我们需要更多的公共监督，查明这些美国公司到底是如何做生意的。它们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了解多少，又是从何时开始了解的？如果发现有关公司故意帮助不民主政府进行网络审查，加剧政治迫害，这些公司则应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原载《耶鲁环球》，转自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