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仁
又是一个春节。在这本应喜庆的日子里,我的心却异常沉重。除夕夜,在电视上看了场AC米兰的足球赛,我就只是守着电脑,通过代理服务器不断浏览海外诸多中文网站,并在网上收听收看美国之音和法广的若干节目。美国之音的滚动新闻中,报道了一条很引人注目的消息:民主斗士戈扬女士追思会在纽约举行,冒着严寒前去参加追思会的民运团体、人权组织和华人社区的各界人士十分踊跃,发自中国大陆的唁电和由人代读的悼词很多,其中包括原人民日报社社长胡绩伟、原新华社副社长李普等十多人的悼词。在追思会上发言的,除戈扬女士的晚年伴侣司马璐外,还有严家其、苏晓康、王军涛、徐文立、谭竞嫦和胡平等人,王丹作了书面发言。……我不仅在美国之音的时事经纬中听了这条消息,还在美国之音中文网上下载了这条消息的文字稿,细细阅读,不由得感慨万端。
戈扬女士溘然长逝的消息,我当然早就知道了,那是在1月18日。此后好几天,我一直怅然若失,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痛苦?悲哀?伤悼?当然都有,但我终究难以名之。许多朋友写了悼念文章,我读了不少,还收藏了一些。在这个过程中,我想起了很多问题、很多友人,而特别激起我的感情波涛的是对流亡海外的朋友们的思念和挂虑。
中共建立专制独裁政权六十年来所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远的不说,即以六四屠杀而言,他们就对中国人民欠下了永难偿清的血债。那场血雨腥风过后,许多志士被迫流亡海外,更多志士则只能留在国内。留在国内的志士们,当然要继续经受各种形式的打击迫害,时不时有人锒铛入狱或者遭到软禁、恐吓、骚扰,不少人还被剥夺了生活来源。尤其令人痛苦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志士壮志未酬身先死。除赵紫阳外,王若水、何家栋、包遵信和我们西安的林牧、党治国等人,都相继逝世了,另有许多不知名的志士也在被迫害中死去。
相比之下,流亡海外的志士们,处境要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幸福的,因为在海外呼吸的是自由的空气,享受的是民主的待遇,根本不会遭受专制独裁政权的打击迫害。但我知道,实际上这些志士朋友都有难以消除的痛苦。就说刚离开我们的戈扬女士罢,她作为一个终身追求自由和民主的杰出女性,作为一个在专制独裁政权打击下被迫去国离乡流亡海外的伟大战士,二十年来一直如胡绩伟等人在悼词中说的那样“有家难归,有国难投”,而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仍然不能看到自己的故国走上自由民主的康庄大道,甚至不能回到一直魂牵梦绕的故土再看一眼,这是怎样的痛苦,这是怎样的悲哀!前几年相继逝世的王若望、刘宾雁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些年轻得多的朋友,即便身体还很健康,内心也同样会有这样的哀痛啊!
流亡海外的朋友们,大都已经离开故土二十年,就连当初的青年学子,现在也已经是中年人。这些朋友长期生活在异国他乡,虽然享有自由民主,却要一面艰难谋生,一面仍然以各种方式为在中国实现自由民主而斗争,担子很重,活得很苦,可以说仍然是在荆棘丛中奋勇前行。其中一些人,为了作出更有成效的努力,甚至千方百计返回国内展开活动,因而重新陷入中共魔掌,备受摧残。著名人权活动家吴弘达、杨建利、王炳璋就是这样。吴、杨二位在国际压力下终于获得营救,而王炳璋则在遭绑架后被判无期徒刑,在中共的牢狱中受尽折磨,罹患中风等恶疾,生命已经很危险了却仍不能获释就医。
总之,流亡海外的朋友们,和留在国内的志士们一样,都是既要承受内心的痛苦又要经历磨难和风险,甚至都需要付出代价,作出牺牲。从某种意义上说,流亡海外的朋友们也许更加痛苦,因而更令人忧心。
正因为如此,当春节来临而我们只能沉陷在悲悼戈扬女士的哀痛中时,我禁不住想,今后肯定还会有一些流亡海外的朋友赍志而殁,这种悲哀是无法避免的啊。
当然,我们可以努力减少这种悲哀,其唯一途径是齐心协力,争取早日实现中国民主化的伟大理想,从而让尽可能多的流亡海外的朋友早日返回国内。但是在此之前,我们也许只能对他们说一句:朋友们,保重!
2009年1月26日(己丑正月初一)晨草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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