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特区建立三十周年庆典万事俱备，只欠胡锦涛到场发表“重要讲话”，但是政治气候骤变，真的出现了“东风不与周郎便”的窘状。八月二十六日，胡未出现在深圳，深圳当局被迫以城管局的名义发出紧急通告：原定的大型焰火燃放推迟，日期另行通知。

这下子难坏了党的喉舌，只好借境外管道放风，但是，境外放风亦出现了矛盾：一说是胡考虑港深关系密切，香港游客遭菲律宾劫难的悲伤气氛未去，深圳这边不宜大肆欢庆；一说是北韩金家父子突然到访，恳请在长春急晤胡面，因此，原定深圳之行取消。


北韩干预中国内政？


胡在八月二十六日这天为什么突然取消去深圳的计划？内幕消息表明：温家宝深圳“政改”讲话传到北韩以后，金正日非常紧张，现在他应对朝鲜劳动党高层“学中国，建特区”的压力已经很难（党内要求在新义州特区之外再建数个），而中国一旦进行比较实质性的改革（如党内民主程序化）必引发朝鲜党内两派冲突白热化；时值金氏父子交班之际，又面临美韩军事压力长期化，金正日希望中国方面不要在外部给金氏政权增加变数，云云。

北京方面考虑自己劝说金氏重返六方会谈的信息已经公开，不得不以两党最高领导人见面的方式进行为期一天的长谈。时间定在了八月二十七日，而胡於八月二十六日晚从北京出发，乘专列到达长春。彼时，金正日父子则已抵达中国吉林省的吉林市，第二天一大清早车队悄然驶往长春。

原先胡的深圳之行计划为两日，二十六日发表“重要讲话”，晚上观看大型焰火，第二天到佛山验收汪洋在广东“落实科学发展观的成果”。外界猜测的情形大体如一九九九年国庆五十年贾庆林陪同江泽民在其地盘上“遛晚”一样，向外界宣示二人政治同盟关系。

消息表明：八月二十七日胡金会面未谈北韩接班问题，金正日带其儿子来访是为向外界散佈讨论接班问题的假信息；会谈期间，胡向金承诺北京暂不推行政改宣传，以换取金重返六方会谈的公开表态。但是，韩美日三方均对六方会谈失去兴趣，俄罗斯亦无心再参与，这让金胡二人遭遇“热脸贴了凉屁股”的尴尬。更为吊诡的是：已往美国认为中国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干预北韩内政，现在则反过来了，金氏政权主动干预中国内政，以至於胡在应对党内大分裂之时又不得不考虑国际因素。


经热政冷的信号明显


温家宝深圳谈话发表后，汪洋立即以私人渠道与胡锦涛沟通，得到的回覆是“你暂不要讲这个话题”，即不对温谈话的政治部分表达看法。因此，广东省委机关报《南方日报》报道的八月二十四日省委常委“传达学习温家宝讲话精神”会议新闻，只字未提政治改革。北京有关分析人士则指出：这证明温在深圳的讲话内容“事前并未徵得常委会同意”，而其“即兴发挥”的东西恰恰是胡所要回避的。

汪洋回避温的政改话语出於利益考量本不足怪，然而，广东本地还是有一些呼籲的声音，尽管此种呼籲很委婉。比如，广东省委党校副校长陈鸿宇在省委常委传达温讲话专题会议之前，曾对新华社讲了他自己对深圳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预期，“在政治上享有充分的参与权和知情权”是为一项。

从深圳去美国创业的个别学者，在边缘化状态发表政改呼籲之词。比如，在美侨领、中华青年促统会会长任向东（在深圳居住十年）认为温的谈话“重呼解放思想，再次呼籲政改”云。而另一位在深圳工作数年的媒体从业人士、现美亚国际商会总会长陈鸿奕在洛杉矶的庆祝深圳特区建成三十年的座谈会上，一句不谈政改，只说深圳经济成就。

深圳建成政治特区的希望已经不切实际，政改只能停留在“呼籲”层面。与陈鸿宇同日接受新华社採访的市委书记王荣、常务副市长吕锐锋都回避了“政治改革”话语。深圳为特区建立三十年庆典准备的厚礼是总投资一千多亿元人民币的六十个大项目，已於八月二十五日同启动，市长许勤对此解释为“旨在推动经济发展，改善民生，推动特区一体化进程”。这暗示深圳今后的路线是“经热政冷”。


前所未有的党内分化


温家宝在深圳的政改讲话十分技术化：大讲一通保持特区经济优势之后，以“还要”的方式提到政治改革话题，但虚话居多而未涉及具体项目（如县级直选，深圳已具条件）。温更多地是回应党内开明力量施加给他的压力，表明自己有政改愿望，是否有实质性方案要看胡锦涛如何定夺。

就政改问题而产生的中共党内分化绝不只是高层有之，而是全党普遍的分化，其中尤以体制内高级知识分子群体与权力核心层的严重对立为特徵。一位经历过邓胡赵时期政治斗争的党内退休高级干部说：“现在出现了第十五次路线斗争，形势非常之严峻、情况非常之特殊。”他把胡耀邦赵紫阳的倒台称为第十一和十二次路线斗争，把陈希同陈良宇的倒台称为第十三和十四次路线斗争，而指今天胡温在政改话语上的难以协调称为“党内第十五次路线斗争”。

“党内第十五次路线斗争”给习近平带来了莫大的收益，他在九月一日中央党校秋季开学典礼讲话时，高调推出“权为民所赋，权为民所用”政治口号。一时间，主要喉舌媒体纷纷发表讲话全文，这与五天后胡在深圳的讲话之被作简要的即时报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习版的权力观与胡的“新三民主义”有相同的地方，表面看起来也是对胡的政治理念的发挥，但是，“权为民所赋”确实引起了民间广泛注意，猜测习在十八大接班后将有政改动作。也有熟知内幕的高层人士说：太子党不甘被认为是政治食利集团，他们也有政治改革愿望，甚至比人们设想的动作幅度还要大，“你看看刘亚洲的表态，再来联系习近平的高调，就知道我们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是「菜货」，对不对？！”这位高层人士是有深刻背景的太子党体系人物。

反对任何形式政改、保持权贵资本主义现状的声音亦有之。在胡锦涛“重要讲话”难以定稿之际，《光明日报》发表评论说“要分清两类民主”，所谓社会主义民主与资本主义民主不同，云云。此种论调类似於当年“改革姓社还是姓资”的质问，虽然没有多大市场，但也代表了权贵阶层最顽固的那一部分的主张。

《光明日报》是中宣部的机关报，而中宣部长刘云山出现在九月六日的庆典上，不能不说是一种意义明显的表态。九月七日，着名左派网站“乌有之乡”发表署名马门列夫的文章支持《光明日报》的评论，等於再次向温提出警告：不得政改，政改就是西化，西化就是分裂国家。

消息人士证实：《光明日报》的评论是中宣部长刘云山的亲笔文章，“乌有之乡”支持文章作者马门列夫是着名左派马宾的某位高徒。


“胡话”里的套中套


九月六日胡去深圳之前，秘书班子为他准备的“重要讲话”已经数易其稿，提交政治局常委讨论到九月四日仍未达成一致意见。最后，胡不得不明确自己的态度：第一，还是把经济问题放在首位；第二，政改的内容完全从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年的老讲话里往这边剪切；第三，把“科学发展观”当做重中之重来讲，政改在宏旨上隶属於“科学发展观”。

汪洋探知胡的三个意见之后，马上安排《南方日报》刊发四篇学者关於政改探讨的理论文章，以便向民间对他寄予希望的人们表态他也有政改的安排。此四篇短文均赶在胡在深圳发表“重要讲话”之前。汪洋转舵之快，令人歎为观止！从另一方面看，他与胡的政治同盟关系确实非同一般。最让他欢欣不已的是，“科学发展观”涵盖了政改恰是对他在广东政绩的肯定。一位接近汪洋本人的资深学者透露：汪洋给胡的建议得到了採纳，预计将成为十七届五中全会的一个新政治逻辑，即用民生话题促进分配体制改革，用分配体制改革来推开可控的政治改革。该建议是文本还是谈话交流，无从证实。

为了让外界不过多地猜测胡温关系，汪洋本人亲自给新自由主义经济学重量级人物、中国（海南）改革研究院院长、前国家体改委副主任高尚全去话，要求高对深圳政改方向发表看法。高的看法是为《南方日报》九月六日四篇短文之一。一直以来，高被左派视为党内颠覆势力的代表，尤其他与贺卫方主持过“新西山会议”，更为左派所痛诋，或称为“美国中情局的战略特务”，或称为赵紫阳派的“残渣余孽”。不过，这从另一方面说明汪洋在没有进入常委以前不愿得罪温家宝。有消息表明，温家宝对高尚全保护有加，时当“新西山会议”被批判并有贺卫方遭遣新疆之际，温家宝在国务院例会上借体改话题大讚高尚全思路清晰，以及人品学品愈老愈纯，云云。


令计划调任广东待议


九月六日，胡锦涛的长篇讲话一毕，汪洋做简短的总结后立刻宣佈庆典大会到此结束。总的来看，胡汪二人都是应付场面的态度。胡汪均未观看晚上的焰火燃放。

消息人士透露：十月份十七届五中全会上的重大人事调整事项之一是汪洋将奉调进京，此次变动在级别上是平调，但说明他在广东“落实科学发展观”的成绩得到了诸方面的认可。进一步的消息说：汪洋进京后有可能接替北京市委书记刘淇，刘淇仍以政治委员职衔“另有任用”；汪洋也有可能是与副总理张德江一起主抓改革发展事项，而张德江在该方面的能力不足已经很明显。

接替汪洋的人选有数位，最有可能的是现任书记处书记（非政治局委员）、中央办公厅主任令计划。令计划是胡锦涛的智囊之一。此前，一直有他将到地方完整资历的传说，比如接替刘淇出任北京市委书记。观察人士指出：令计划到广东的可能性有之，但肯定会在政治局常委之间进行反覆讨论。

令计划到广东补填地方资历后，十八大进政治局或在十七届五中全会补进，均为十九大进常委做准备。不过，十九大很可能是“六○后”主导，而令计划进了常委也不过伴食而已。对於一个文人出身的政客来说，他是否愿走这个路子未为可知。


原载《动向》月刊2010年9月号

(观耘闲人：深圳庆典推迟全程揭秘 ----汪洋或在十月后奉调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