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省庆阳市正宁县的一辆拥挤校车11月16日发生特大交通事故，救援人员和警方正在检查此校车。/图片来源: Reuters

“外交是内政的延伸”这句令人耳熟能详、俗套得已经近乎无意义的老话，如今在中国突然获得了十分现实而又鲜明的新意。

上个星期五，中国外交部网站发布中国向马其顿共和国无偿捐赠校车的消息。消息传出之后，立即在中国网民当中引起热议。成千上万的网民异口同声地表示愤慨。网民们以义正词严或嬉笑怒骂等各种方式表示，中国当局的外交是其内政即国内政治的延伸，充分展示了当局肆无忌惮地蔑视、无视中国人民的一贯做法。

就在中国政府宣布向马其顿赠送校车之前不到两个星期，中国甘肃省11月16日发生接送幼儿园儿童的校车严重超载的事故。事故导致21人丧生、其中包括19名儿童。

许多中国人抱怨，中国政府可以动辄花数以千亿计的纳税人资金办奥运、搞航天、买公车、公款吃喝，但中国各地千百万学生却因为政府没有资金购置安全的校车、只能挤乘轻薄而超载的校车冒着生命危险上学。此时此刻，中国政府向马其顿捐赠校车的消息可谓来得正是时候，或曰来得正不是时候。

*外交和内政的紧密联系*

日本主要报纸《每日新闻》11月28日星期一发表记者成泽健一从北京发出的报导，描述了眼下的中国外交和内政的紧密联系。报导说：

“中国政府向东欧的马其顿捐赠23部大型校车，在中国国内引起强烈反弹。本月16日，中国内地的甘肃省发生超载接近7倍的幼儿园校车事故，导致21人死亡。在此背景之下，中国网民发表意见说：‘与其援助外国，应当先解决本国的校车问题。’”

“中国向马其顿捐赠校车的仪式是在25日举行的。中国驻马其顿大使崔志伟在捐赠仪式上致词说：‘中国是发展中国家，虽然也面临许多问题，但依然是进行力所能及的对外援助。......希望中国捐赠校车能改善马其顿学生的学习环境。’”

“中国外交部26日在其网站上发布了上述新闻，中国一些新闻网站予以转载之后，表示批判的帖子蜂拥而至。一些人提出中国应当有自己的（数量和质量足够的）校车; 另一些人则讽刺道：‘官僚们对贫困地区的孩子的事情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们自己的孩子都乘坐安全舒适的高级轿车上学。’”

日本《每日新闻》记者成泽健一在其报导中，还提供了两项有趣的新闻背景：1）中国外交部网站有关向马其顿捐赠校车的消息在27日星期天已经打不开，据认为已经被删除；2）前南斯拉夫的马其顿在1993年与中国建交，但在1999年为了换取经济援助而与台湾建交并与台湾保持外交关系两年。

*互联网上的公关较量*

在中国政府哭穷没有资金给中国学童购买像样的校车、中国校车发生死伤事故的新闻不断传来之际，中国外交部宣布向马其顿捐赠校车的消息对中国公众构成强烈的刺激。这一消息的发布，给中国外交部、执政党共产党宣传部门乃至执政党和政府本身带来了一场好似突如其来、晴空霹雳般的公关灾难。

在这一公关灾难所造成的激荡效应迅速扩散、令中国当局穷于应付之际，中国互联网上出现来源不明、但显然是可以为中国外交部和中国当局解围或提供下台台阶的一条消息。那条消息说，外交部发布的向马其顿捐赠校车的消息，其实是河南郑州那家校车制造公司的捐赠，是一种商业炒作，实质是为其产品作变相广告，这实际上是一种商业和商家行为，而不是中国政府行为。

然而，在中国当局还没能来得及利用这一台阶下台、摆脱公众谴责的重围之际，中国互联网上再出现一条堵塞中国当局去路的消息，这就是校车制造厂家河南宇通公司表示，该公司并没有对马其顿进行无偿援助，用于捐赠的校车系中国政府出资购买然后无偿赠送马其顿的，无偿赠校车是政府行为，不是商家行为。

在这个周末，成千上万的中国网民异口同声谴责中国当局刻意讨好外国、却肆无忌惮地无视中国人民的基本需求。最先引起批判浪潮的中国外交部保持了奇妙的沉默。

到了星期一，中国外交部终于打破了沉默。日本时事社11月28日从北京发出报导说：

“中国政府向马其顿捐赠大型校车23辆的消息在中国国内引起的反响在继续扩大。不久前，甘肃发生定员9人、实际运载64人的幼儿园校车事故，导致21人死亡。中国微博接连出现对中国外交部的批判。有人写道：‘别国的孩子在笑，中国的孩子在哭。’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在28日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作出反驳说：‘中国必须履行国际义务和责任。在2008年四川大地震的时候，马其顿也给予了中国援助。援助是相互的。’”

*中国网民的意见*

显然，中国外交部在力图挽回民意，力图在中国互联网上的公关战中扳回一城。现在还不清楚中国公众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或愿意接受中国官方的这种说法，中国外交部或中共宣传部门到底能取得多大的成功。

在近几个月来已经是大大加强了言论控制的中国互联网上，批判中国当局的声浪截至目前可谓排山倒海，令当局难以控制。在中国用户最多的新浪微博上，读者可以很容易地看到网民对当局义正词严或嬉笑怒骂的谴责：

“丢失的颜色4417：无耻不需要底线----中国向欧洲援助校车 据中国外交部网站消息，2011年11月25日，中国援助马其顿校车项目交接仪式在马其顿总理府举行。 崔大使在致辞中表示，此次援马校车将进一步改善马学生的学习环境，体现了中方对中马关系的高度重视。”

“OC疯子：捐助马其顿校车 中国外交部：只是在履行国际义务──大家都散了吧，可能外交部很多官二代在马其顿上学，可能某个老爷或者其子女在马其顿犯事了需要私下交易……反正人家就是不尽义务改善国内孩子的环境，要去援助发达国家，你说再多也没用。”

“xzxz99：尽管目前援助马其顿的校车来源有多种说法，但是，这个时候给马其顿援助校车就是会伤国人心的！宁给外敌，不予家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作法是国人最不能忍受的！”

“王慈J：只关心洋人脸色，不顾百姓死活。中国政府向马其顿援助校车再次挑衅国人的神经。”

“驭0707：11月25日，中国援助马其顿校车消息引起关注。我看了一幅漫画，小妹妹说：我们重新投胎去马其顿吧。小弟弟幸福地说：好啊，在哪里就能坐上祖国的漂亮校车了”

*中国可以制造足够安全的校车*

中国政府税收连年以数倍于国民生产总值的速度猛增，但中国政府声言经费紧缺，不能给中国学童提供像样的安全校车。与此同时，马其顿政府表示，中国无偿捐赠的校车是安全的。

美联社11月28日发表记者路易斯·瓦特从北京发出的报导，这样向英语世界的读者报导来自中国的天方夜谭一般的新闻：

“中国向小国马其顿捐赠校车在互联网上引发嘲笑。中国人表示，鉴于中国恶劣的安全纪录以及最近的校车事故导致19名儿童死亡，这种捐赠是考虑不周。”

“上个星期五在马其顿首都举行的一个仪式上，中国政府向马其顿捐赠校车23辆。马其顿政府在其网站上表示，每辆校车有35个座位，符合所有的安全规定；这些校车将主要用于农村地区。......”

“有关消息披露之后引起批评的浪潮。到了星期一，中国用户最多的新浪网有50万条评论。很多人问：中国自己的学校都没有像样的校车接送学生，中国怎么还能向一个外国捐赠校车？”

“外交部发言人洪磊拒绝对人们在网上表达的愤怒发表评论。但他说，那些校车是根据2010年的一项协议提供的。他说，中国过去接受了大笔的外国援助，其中包括在2008年四川大地震的时候来自马其顿的援助，现在中国在提供自己的援助。”

“常常在网帖中言辞嘲讽的儿童文学作家郑渊洁写道，中国外交部向马其顿捐赠校车，是‘为了督促中国地方政府给学校购置像样的校车’。”

“如此这般的网络热议显示了专制的中国政府跟公众的感情多么脱节。这种事情在几十年前不会闹出什么乱子，但在互联网时代则能让中国政府显得愚蠢。中国驻马其顿大使馆的网站上现在还可以看到有关中国向马其顿捐赠校车的消息，但同一消息已经从中国外交部网站删除。”

*日本记者眼中的中国网络看点*

自11月16日甘肃发生校车惨祸以来，钱多得好似花不完的政府却不能给中国的学童提供像样的校车一直是中国网民热议的话题。日本《产经新闻》11月27日发表记者矢板明夫的“中国网络观察”专栏文章，题目是“既然有钱发射宇宙飞船，就该买校车！中国网民羡慕日本儿童。”文章说：

“最近，甘肃省发生导致21人死亡的交通事故，中国互联网上充满诸如此类的愤怒的帖子：‘无视儿童安全的民族没有未来’、‘既然有钱发射宇宙飞船，就该先买校车！’网民不满中国当局轻视公众生命，以及在教育、煤矿开发、交通管理松懈等方面的各种问题。甘肃的事故被认为是‘当今中国社会扭曲的象征’。由此而来的评论演变为对政府的痛烈批判。”

“事故发生后，中国网络上出现了美国和日本的校车照片。美国的校车设计是即使发生事故也能保证学童安全。日本的校车则做成可爱的玩具箱或动画人物的外形，以便引起其他的车辆注意。这一切都成为中国网民的话题。网民发表帖子说：‘令人羡慕啊。’‘还是外国的孩子幸福。’‘这种人性化的一面中国要想追上大概需要50年。’”

“还有很多网民表示，这次甘肃发生事故，幼儿园以及校车驾驶员有责任，但政府也必须承担责任。在互联网上，网民把批判的矛头指向政府的预算使用方向。‘既然办北京奥运会有钱，就能买校车。’‘办上海万博会有钱......’ ‘搞宇航有钱......’ ‘向非洲提供援助钱......’ ‘有钱建造航母......’ 网民进行如此这般的联想，强调政府可以投入庞大的预算作各种事情，却不把儿童的安全当作重要的事情。”

“引起愤怒最多的是共产党干部的高级公车。在中国，地方领导人喜欢用德国制造的高级车，不少市级党委书记级别的干部，一个人就有好几辆车。许多网民愤怒地表示，‘要让干部坐公共汽车上上班！’‘要用公车的预算买校车！’鉴于中国互联网上的这种舆论，中国政府在甘肃事故发生两天之后，在18日对全国各省市发出通知，提出有关共产党和政府机关公用车的规则，规定共用车排气量要控制在1800CC以下、价格在18万元以下。发生事故的甘肃省庆阳市则宣布：‘在未来一年内停止购买新的公车，购买公车的预算全部用于购买校车。’”

*温家宝总理关于校车的讲话*

在中国网民和公众就校车安全问题对中共及其政府发出愤怒的抨击成为国际新闻之际，中国官方媒体发表报导说，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11月27日在北京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发表讲话说：

“国务院已责成有关部门迅速制订校车安全条例，抓紧完善校车标准，做好校车设计、生产、改造、配备等工作，并建立相应管理制度。做好校车工作所需资金由中央和地方财政分担，多方筹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