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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多来，老枭笔刀舌剑，放言无忌，雄文百万，轰传江湖。为此犯我党之忌，原是意料中事。傅国涌君却当面指出：你不仅得罪了党，还得罪了学界。我当时甚不以为然，以为言过其实了。近有学界中人直言相告，一些专家学者对我过于枭张很有看法，对我的文字评价也不高。他们虽不得不承认枭文胆识过人，文采飞扬，富感染力，但认为理论透视不深，思想创新不足，缺乏久远价值。某志士还公开嘲笑我是"牢骚大王"：阁下的思是零碎的，是传播者，谈不上原创的成体系的思想…，云云。
这让我想起了梁启梁的遭遇。梁启超淹博古今、贯通中西，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了不起的文化钜子、旷代大师、启蒙思想家。大则政治、学术，小到诗词对联，无不业绩超卓，集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诗词家、学者于一身。他十九岁与康有为联名"公车上书"，同年创办变法维新第一个刊物《中外纪闻》任撰稿人。嗣后他又创办过《时务报》、《清议报》、《新民丛报》、《新小说》等刊物，一生撰写文章和专著达一千四百万字，其文章立论新颖，感情充沛，文笔华美，流畅自然，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当时著名诗人黄遵宪称颂道："惊心动魄，一字千金，人人笔下所无，却为人人意中所有，虽铁石人亦应感动。从古至今文字之力之大，无过于此者矣。" 严复也赞叹不已："梁任公笔下大有魔力，而实有左右社会之能"。老枭至今读其文，也常常脊梁发冷、心口发热、目光发亮。
然而，沃丘仲子《近代名人小传》中写道："…其名所至，谤亦随之。言政学则有诋其工纂辑而鲜创获者，言操行则有訾其多反复非纯洁者。虽有智者，莫能定其是非"。
所谓工纂辑鲜创获，就是说梁启超虽擅长介绍西方先进思想，个人却没有什么创造，缺乏"原创性"。这样的指责虽是事实，未免过苛。试问，自孟德斯鸠、洛克、卢梭为民主制度绘好兰图，潘恩、杰佛逊、汉密尔顿等政治家把它落实到政治实践中来之后，思想界学术界至今所传，依然是前人的衣钵。理论创新，岂易言哉。遗憾的是，梁启超后来自己也不甘于仅做"篡辑"中介工作，也想有所"创获"，结果"创获"出了"开明专制"思想，"与革党死战"、为袁氏效劳去了。
我党倒是很善于思想创新、理论创新的。民主"创新"成了社会主义民主（一党独裁），市场经济"创新"成了市长经济（权贵经济），人权"创新"成了生存权和发展权。什么社会主义初级阶级、三个代表、新三民主义…，新思想新理论新名词层出不穷。汤不停地换，药还是那一付。如此创新，只有负面意义。其实解决中国的问题，根本不需要什么高深的理论，只需要尊重常识、回归常识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摸石头过河，大桥就明明白白架在哪里。
至于中国知识分子，那些学舌鹦鹉跟屁虫不必提了，就是民主门自由派的成名大师们，又有哪一个不是西方思想的二三道乃至五六道贩子，谁有资格说原创二字？即使作为传播者思想贩，又有几人合格？由于几十年党化、奴化、制式教育的潜在影响，他们中多数头脑是僵化酱化的，对传统文化充满无知误解，对西方思想难免无意曲解。少数优异者理论功力虽深，中文水平太浅，怎么枯燥怎么写，怎么骜牙怎么说，离开一大堆泊来的术语人名就动不了笔开不了口。启蒙的话题谈了一百多年，小文大书如山似海，可读性、影响力如何？多少人耗尽精力写出来的文章书籍毫无市场，要自己、单位或国家掏钱发表出版，文章书籍面世之日也就是死亡之期，岂不悲哉。
王力雄先生这样谈他的切身体会："…我逐渐想清楚，我应该做的不是再去搞出一本更厚重、更学术、让人读起来更困难的书，而是要用比《溶解权力》更简练，更通俗的文字，有意识地去适应今人的快餐化阅读和网络时代'吸引眼球'的方式。只有通过这样的变化，才能让更多的人了解递进民主制，促使他们思考和关注。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我把原本要写'巨著'的计划变成了现在写这个网络连载的系列随笔。当然这离学术越发地远了，越发会被学界不屑一顾。不过对学界的态度我已放在一旁，因为改变这个世界、以及解决中国的问题，毕竟靠的不是学术"（王力雄《改变世界不是靠学术》）。
说我的思缺乏体系和原创性，我承认，说我"可以轰动一时，缺乏久远价值"，我也承认。写政论杂文，于我本属客串。面对空前的政治黑暗社会不公忍无可忍，遂匕首投枪，奋起叱咤，尽力而为，但求尽心而已。能够广传民间，轰动一时，已出我望外。许多网友通过电邮、qq、等方式向我索取文集（我没弄电子文集，民主论坛、议报、博讯、新世纪等海外网站或网刊都有大量拙文，有兴趣者可设法登陆阅览），枭文储于无数私人电脑，这就是我即时性"价值"的体现了。枭文早日过时，民之福国之幸也。千秋名山盛业，还是让给专家们吧。
苏东坡曾对侍妾扪腹而言：我这里面满满的都是牢骚啊。我很喜欢"牢骚大王"这顶帽子，人以为贬，我当作褒。因为我的牢骚不是斤斤于一己得失，而是情系中华魂系贫弱，是针对强权和不平所发。能把"牢骚"发得如此深入浅出流香溢彩，能把"牢骚"发得如此富有虎影响力冲击力现实性战斗性，当今天下，舍我其谁！以什么什么理论为业的学院派大腕们若是不服，何妨拔笔一试？谅你们也不敢。若当今中国真有这么一个思想界的话，我是草头王，你们中大多数不过是些无骨头的官痞子不入流的小贩子而已，少数有实学者，有思无文行之不远，如《天龙八部》中的段誉，空有一身内力而不会武功招术笨拙，有力使不出，也是徒然。
其实本文开头提及的那位学界友人说了，一些专家学者之所以背后对我拚命矮化乃至冷箭齐发，有着深一层的原因：老枭一介布衣一出山就出尽风头，已是犯了大忌，还张扬什么"专家一开口，老枭就发笑"，老是无情驳斥嘲弄他们，影响他们声誉，丢了他们面子，他们能不妒恨交加？他们的声誉面子是与饭碗大小、收入高低直接间接连系在一起的呀。
200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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