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已经根据蒋方良的意愿决定将蒋介石和蒋经国入土安葬,台湾当局也决定明年以国葬的形式安葬两蒋。两蒋的入土安葬,是两蒋终于在台湾找到了安息之所,虽然离他们自己的遗愿很远。这是否会是阶段性的安葬,还是会变成永久性的安葬,没有人能够预言。如果说他们在台湾找到了安息地的话,他们在中国历史中的安息之地还没有找到,与一般人盖棺论定不同,他们在中国历史中的位置,仍然没有被确定,历史学家和政治家尚未达成共识,需要在21世纪的某个时间被人们所认识和确认。
如果不是两蒋安葬大陆在可以预见的时间里令人绝望;如果国民党和台湾政治没有发生现在所见的变化;如果蒋家的男丁们不是出现英年早逝的话,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安葬。以现在的中国人的思想与感情,应该可以接受让他们安葬奉化。但台独分子要将他们赶往大陆,是其“去中国化”的又一阴谋,因此,让他们在中国实现统一前安葬在台湾,不仅表现着他们是台湾历史的一部分,而且表示着台湾是中国的台湾,他们可以成为两岸的一个纽带。
两蒋在台湾的历史地位应该是可以有一个基本的认知的,除非抱着非理性的和极端的态度。他们在台湾实行威权统治,留下过像“二二八”那样的伤痛,对自由和民主的长期压制是台湾民众感受到被奴役之苦。但是,他们也给台湾人们带来不少的福祉。两蒋时期,台湾经济得到发展和飞跃,台湾民众的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提高。经济发展、教育普及是今日台湾能够成为民主地带的物质基础。就蒋经国而言,他对台湾的经济发展和政治民主化还有着独特的贡献。
如果从中华民族的角度来看,两蒋在台湾推行国语,更是对中华民族的一大贡献,现在台独分子拼命想推行“去中国化”,但他们在语言上已经无法将国语去除,这是未来国家统一的一个重要基础。在保存中华文化方面,蒋也有其贡献,特别与大陆“文化大革命”彻底破坏中国文化相比,就更能够显示其价值。台湾的存在也使大陆的改革开放得到了更多的资本支持。港台资本对大陆的改革开放起着不可低估、不可替代的作用。此外,台湾也成为中华民族民主化的试验区,意义不言而喻。这些都是副产品,但其价值不可忽视。只要最后中国能够实现统一,人们对两蒋统治台湾的功过就会有比较积极的评价。
现在的情况下,影响两蒋历史地位评价问题的,主要在于如何评价其在大陆的统治。这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一时难于形成共识,特别在目前的政治生态下,更难以形成比较客观公正的评价。现在能够形成的共识大概就是他们是爱国的,是主张中国统一的。除此以外,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特别是对蒋介石的评价,需要有比较长的时间才可以有一个比较一致的评价,而这需要在21世纪的某个时期才有可能。
蒋介石是历史造就的,他的幸运与登上中国历史舞台以及他的不幸,是辛亥革命后中国政治发展和国民党政治路线选择的结果。蒋介石总体上看,原本是政治上旧时代的人物,与辛亥革命中坚持民主主义的宋教仁等,不在一个层次。没有辛亥革命被袁世凯的帝制闹剧和宋教仁案等一系列问题而扭曲了中国政治的发展方向,那么,国民党应该是在议会中的大党,会在中华民国体制框架内进行议会政治的游戏。在这种游戏中,像汪精卫之类的文人政治家会比蒋介石这样的军事人物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国民党和孙中山选择了实际上与其政治理念不同的道路。为了实用主义的考虑,孙中山向苏俄学习,学习列宁主义的政党组织原则,学习苏联的党治制,实行党国一体化,政党组织自己的军队,这为蒋介石们的登台提供了最好的舞台。孙中山晚年的这一迷误实际上背离了民主主义的原则,虽然对国民党有实际的执政利益,但对中华民族而言,这是一个有严重后遗症的选择。斯大林主义本质上是一种极权主义,孙中山引入这样的体制,彻底改变了国民党的行为方式。虽然国民党在大陆统治的时期,始终没有完全学到家,但是,国民党可以说变成了准极权主义政党。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主义,曾经成为国民党内一些人的圭臬。国民党在议会游戏中并不是没有任何的空间,但急于求成和实用主义及一党之私使他们放弃了他们本应不懈努力的议会斗争与民主运动,却在自己建立起来的中华民国的土地上开展新的所谓国民革命。这种方式与毛泽东在“文化大革命”中提出“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一样地荒谬,尽管国民党可以辩解说政权被北洋军阀窃取了,但事实上,中华民国的框架毕竟还在。国民党以非暴力的方式可以与北洋军阀开展斗争,迫使其在政治上作不断的妥协。国民党的这种路线转向为蒋介石的登台创造了条件。这对他个人而言,是非常幸运的一个机会。
但同时,蒋也接受了另外两份份政治遗产:一是派系林立与军阀割据的国民党。蒋介石虽然能够最终获得了绝对的优势,取得了最高统治地位,形式上实现了统一,但这个过程消耗了他和国民党过多的精力与时间,使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整合中国社会,特别是在广大的农村地区,这是决定性的失败。在日本的侵略和共产党革命实质性地影响蒋的统治前的一段时间,国民党自己的内斗耗尽了它的元气,使它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内外的挑战。虽然抗日战争是国民党内部统一在蒋的领导之下,国民党利用抗日战争取得了更多合法性政治资源,实力达到颠峰,但当他在抗日战争中耗尽自己的力量时,已经再也没有能力应对内部更加严峻的挑战。蒋面对这样的政治遗产,已经比较充分地发挥了他个人的智慧与战略,但他还不够雄才大略,时代也没有给他更好的机会与空间。二是与共产党先天性的恩怨。孙中山还是出于一党之私而坚持与中国共产党实行所谓的党内联合,这种党内有党的体制成为日后两党血仇的制度性根源。国民党由于本来是比较松散的政党,内部派系林立,虽然学苏联,但显然没有对手学得到家,其最后的失败也是可想而知的,正如今日在台湾它败给民进党一样。
蒋以孙中山的“训政”理论为其威权统治的合法性依据,这使国民党的历史地位从此下跌,也容易引起挑战。蒋的政治统治是普遍地不被认同的。与共产党的恩仇更使他采用残酷的手段,为民众所厌恶。这使国民党面对共产党挑战时,在不可避免地失去农民之后,又失去了知识分子们的支持,后者本可以成为其同盟者。
但历史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一方面使他的安内政策失败;另一方面,也把他推向了最高最荣耀的舞台。蒋带领中国在盟国的帮助下取得了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这是1840年以来最大的胜利。如果说,中国人民身上有三座大山的话,其实,其中的一座是蒋介石推翻的。中国赶走了帝国主义,废除了不平等条约,中国成为联合国创始国并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这是他最大的历史功绩。这其中不能够忽视他,包括宋美龄的个人努力。这是国民党在大陆最辉煌的时代,也是蒋介石个人在大陆最辉煌的时代。
还值得一提的是,在内外的挑战面前,蒋统治期间还是努力地在推进中国现代化的步伐,他似乎在一些领域是采用专家治国的,例如在外交领域。但他没有能够应对农村的挑战,让农村成为对手力量的根本性来源,同时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也使他的现代化梦想无法实现。
1945年,中国失去了一个最佳的发展机会,对于这个问题上的功过,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评判。作为中国最高领导人,他没有能够使中国避免内战,这是他个人的失败,更是中华民族在现代历史上的最大失败,中国失去了可能崛起的最佳良机。东亚的机会给了日本,一个中国长久以来的敌人,而这个敌人刚刚在战争中被击败。
同样比较难以评说的还在于,中国的社会精英在蒋统治大陆期间尽管部分地也受到压制与摧残,但没有全面地严密控制与全面地摧残,与斯大林极权统治下知识分子的命运还是有所区别。所以,有人说,在国民党统治下,自由是多和少的问题,空间还是存在的。在评价蒋的时候,这一点同样重要。
蒋自从信仰基督教以后,个人生活相对比较简单,国民党到处腐败,但蒋个人和家庭是否腐败,还缺乏足够的资料。
在当前的政治生态下,要为两蒋在历史中找到他们的墓穴,显然是不现实的,但在21世纪,当人们对20世纪中国历史全面评估时,历史学家和政治家和大众会为他们在中国历史中找到他们的位置,让他们不仅在地下安息,也在历史中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