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忆知青上山下乡三十五周年
钟烁
1969年,浙江省会杭州市迎来了几个抗击苏修的知青女英雄,几个身穿绿衣裤的十六、十七岁的杭州小姑娘被美丽的鲜花所包围,给市民讲述她们怎样用手雷和木船战胜了苏联的铁甲炮艇,用生命和青春保卫了祖国的领土,保卫了黑龙江上的八岔岛。
2004年的3月,还是在浙江省会杭州市,几个早退下岗的女工,她们不再愿意提起那清澈的黑龙江,那长满绿草的八岔岛,那响彻江面的赫哲人的渔歌,她们不想再提起那八岔岛,不想再提起当年震撼杭州城、浙江省乃至全国的爱国壮举。今天的八岔岛,这个用知识青年的生命和青春保卫过的小岛,已经不是中国的领土,它划归给了俄国。
2004年3月,是中苏珍宝岛战争爆发三十五周年的纪念,也是这几个早退下岗女工上山下乡三十五周年的纪念。
一、为反苏修,为保卫祖国,来到了北大荒
“知青”生在新中国的红旗下,从小接受的就是反美帝、反苏修的爱国主义教育。特别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就碰上“吃不饱”的年代,大人们都说,那是由于苏联背信弃义撕毁合同、造成中国经济困难的结果。小时候饿肚子的情景是刻骨铭心的。“苏修亡我之心不死”,这是这代青年接受最多的教育:
清初康熙皇帝和俄国签订尼不楚条约,确定中俄边界。那时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土地都属于大清帝国。十九世纪中叶,俄国趁英法联军侵华之机,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逼迫清朝政府签订三个不平等条约,割去中国东北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及中国西北之新疆西部,共15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这150多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德法两国领土面积和一条同多瑙河一样长的河流。二十世纪初,八国联军侵华,俄国便强占黑龙江东十六屯,侵占大片中国国土,相当225个澳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到1944年社会主义苏联还侵占唐努乌梁海十七万平方公里(相当于2048个香港)。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国大纲“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规定,对以往历届政府与外国政府签订的各项条约和协定逐个加以审查,“按其内容,分别予以承认,或废除、或修改,或重订,进而采取有效措施。这一条条款的针对性很明确,主要针对苏联占领的大片土地,保留了将来依法讨回被占领土的权力。所以从1949年到1999年中国苏联(后俄国)边界一直没有确定。
1969年中苏珍宝岛战争爆发之前,杭州知识青年告别了故乡,来到了4000里之外的中苏边界地区──北大荒,为抗击苏修,保卫祖国的领土。
二、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中的小岛
知识青年来到中苏边界地区时,两国之间边界争斗,集中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中的众多小岛的主权到底属于谁。据说,苏联坚持中苏边界以中国这边的岸界为准;而中国坚持两国边界以江中心线为准,中心线右边的岛屿为中国所有。何谓岛,什么是岸,又如何定中心线,越到具体问题越复杂。有的小岛就是泥沙淤积形成的沙洲,平时是岛,在丰水期间为河水所淹没,在枯水期间却和陆地连成一片,岸界是按枯水期还是按丰水期计算?“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河流中心线不断变化,有的岛屿过去在中心线的左边,现在却在中心线的右边,又该属于谁?由于当时战争没有爆发,中苏双方军队都没有占领这些岛屿,两边的居民都可以上岛打草或从事其他活动。上岛的居民偶尔也会碰到苏联或中国军队的巡逻队,打个招呼也都相安无事。按照国际惯例,界河的水面和岛屿属两个国家共有。
三、珍宝岛之战和苏联坦克
知识青年到达北大荒后不久,就爆发了中苏珍宝岛战争。
珍宝岛位于黑龙江省虎林市东北部鸟苏里江江口上游303公里处,长2300米,宽500米,面积0.74平方公里。珍宝岛位于苏里江主航道的右侧,枯水期间,汊河水干,和中国的陆地连成一片,丰水时为江中一岛.当时珍宝岛的归属,中苏两国有争议。
珍宝岛战争之前,苏联的坦克经常通过冰封的江面到虎林镇上来。中国军队的反坦克火箭对新式的苏联坦克束手无策,据说坦克表面的设计特别,使用的材料也特别,中国反坦克火箭碰到坦克就滑掉了。抱着“头可杀血可流中国领土不可丢”信念的虎林居民决定在冰封的江面组成人墙,阻挡苏军坦克侵犯中国领土。苏军坦克驾驶员面对人墙,竟以全速冲击,在坦克即将撞到人时,人墙溃散.这时苏军坦克就在江面上疯狂地追逐逃散的人群。由于江面太滑,一位居民不慎摔倒,坦克驾驶员来不及刹车,这位居民就被坦克活活碾死。中苏冲突升级。此后,中国方面决定惩罚苏军,并计谋拦截一辆苏军坦克,以供改进中国反坦克火箭技术用。为准备珍宝岛之战,刚到北大荒的知识青年就投入了运输战备物资和保卫领土的战斗。
一天,中国边防军巡逻队在乌苏里江上遇到苏军巡逻队,双方招手致意,此时中国边防军举枪击毙了瘸子上尉,之后按预定计划向后撤退。苏军在观察站中发现巡逻队遇到袭击,便出动大批部队追击中国巡逻队,苏军的坦克也出动了。中国巡逻队的指战员将前来追赶的苏军引到在珍宝岛布置的包围圈内。此时布置在后方陆地上的炮兵部队将冰封的苏里江面用炮弹炸开,苏军坦克插翅也飞不回苏联一侧。苏军部队被歼灭,坦克也沉入江底。中国军队派潜水员潜到江底,在坦克上系上钢丝绳,又在陆地上组织了多辆拖拉机,准备将坦克拉到岸上。此时苏军才明白此次中方此次行动的目的所在,集中炮火猛烈轰击中国后方,意图阻止中国得到这个高技术含量的T─72型坦克。在后方担任战备物资供给和牵引坦克的许多农民和知识青年前仆后继,在苏联的炮灰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几百名死者被安葬在黑龙江宝清县的珍宝岛战争纪念碑下。这辆用几百条命换来的苏联坦克,现在还存放在北京中国军事博物馆中。
珍宝岛战争之后,中苏双方开始对江中众多小岛进行武装争夺,中国军队基本没有参与这场战斗,而是手持简单武器的知识青年和苏联军队发生直接对抗。几名来自杭州的女知青用冲锋枪和手雷战胜了苏联的炮艇,保卫了黑龙江上的八岔岛。她们成为了战斗英雄,并被邀请回杭州作巡回宣传讲演。吴八老岛的保卫战,知识青年和苏联军队也打了个不分胜败。但是,江中的最大岛屿──黑瞎子岛(地图上最东北角处)和其他岛屿均被苏联占领。
四、没有枪怎么保家卫国?
珍宝岛战争之后,中苏边境形式更加严峻,边境地区长期出于一级战备。面对这种形势,知识青年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谁知这时知识青年的政治档案也到达兵团、农场和插队的人民公社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知识青年家庭出身之复杂,成份之差,令地方领导心惊胆跳。
为了使枪杆子不落到阶级敌人的手中,就开展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所谓成份不好的知识青年都被缴了枪。这些血液中充满了爱国主义的年轻人,第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当时地方政府和民兵经常模拟苏军入侵。半夜三更,村外就传来机枪声、爆炸声,“老毛子(指苏联军队)进村了!老毛子进村了!”一时村子里人哭狗叫,就和“地雷战”或“地道战”中鬼子要进村的情况很相似。老乡们都哭爹喊娘地奔到大队部。武装民兵们却装扮成苏联特工将四类份子(地主、富农、反革命份子等)家属抓到高粱地里,用刀枪逼着,让他们交代支书和村长的住址,以此来寻找地主、富农翻天复辟的罪证。只有那些被缴了枪的知识青年还躺在炕上瞎侃,不管老毛子进没进村。“枪的故事”,就是那时编出来的:公社武装部长对下面的民兵说:“现在发枪,一人一支(略停顿,台下热烈鼓掌欢呼),是不可能的(台下情绪有点低落)。两人一支(再停顿,台下鼓掌),也是不可能的(台下情绪更为低落)。三人一支(较长停顿,台下鼓掌零落〕是可能的(台下鼓掌趋多),不过是木头的!这个故事反映了知识青年对爱国崇高理想的失落。那时他们是多么想得到一支枪,血洒疆场,在所不惜!
五、当年保卫的国土,今日竟是俄国的领土
几年之后,告别了北大荒回到杭州。事后知道,1969年珍宝岛战争的这一年中,苏联占领了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中的其余岛屿,夺走185平方英里中国领土!此后,苏联继续夺取中国土地:1972年至1977年在新疆伊梨,夺走1080平方英里中国领土,同时在中苏有争议地区外又霸占中国3475平方英里领土。一共统计起来,1969年珍宝岛战争以来,中国失去了4740平方英里的领土!1982年1月8日国家主席李先念指出:中俄边境有争议地区达90万平方公里,全被俄国占领!
中国共产党总是这样谆谆教导我们:落后就要挨打。弱国无外交。当时“中国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对苏联的行径也无能为力。“落后就要挨打”,没有人怀疑。
从1978年起,中国人民要发奋了,要振奋了!不想挨戳蓑,就不能落后了,要发展科技了,要把重点放在经济建设上了。真是风水轮回转,当中国经济走上了发展起飞的道路,苏联却崩溃瓦解,内外交困,经济更是一团糟。苏联共产党下台了,成了反对派。按照党的“落后就要挨打。弱国无外交”的理论,此时正是中国向苏联讨回失地的最好时机,不但要讨回珍宝岛战争之后的失地,也可以讨论归还老祖宗丢掉的领土,因为中国强,苏俄弱。五年之前,在1999年杭州知青纪念上山下乡三十周年的聚会中,这些当年的女战斗英雄们还憧憬着这一幕,因为当时正在议论中国和俄国正在作边界条约的谈判。
2000年中国与俄国签订了边界条约。条约承认,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中的所有岛屿,除珍宝岛外,全部归俄国所有!珍宝岛战争之后俄国占领的中国国土,全部归俄国所有!
政治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中国打了败仗要割地,中国打赢了珍宝岛战争,中国也要失地;中国落后要割地,中国强大了,中国也要失地!通过中俄边界条约,中国的失地都成了俄国的领土。
三十五周年前,那几位十六、十七岁的小姑娘,用手雷和木船战胜了苏联的铁甲炮艇,保卫了黑龙江上的八岔岛。这是什么主义?这是爱国主义!这几位五十多岁早退下岗的女工,要文化没有文化,要技术没有技术,要文凭没有文凭,要钱没有钱,要房没有房,剩下的只有一丝骄傲:我曾经为保护祖国献出了宝贵的青春。可是现在连这丝骄傲也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中的岛屿,一起被出卖了。爱国主义就是岳飞背上的四个字“精忠报国”,这国土都成了番邦的,还让人如何爱国?
今年是中苏珍宝岛战争三十五年纪念,中国打赢了珍宝岛战争,而永远失去了大片国土。当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中只剩下珍宝岛还属于中国,我们为什么还要纪念它呢?
《观察》首发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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