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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杂谈（续）
——抗战中的三个小人物
黄河清
抗战期间，美国人陈纳德组织“飞虎队”，给日寇空军以致命的打击；美军开辟中缅印“驼峰”航线，援华抗日，架设了空中生命线，为中国运送了大量的战略物资。据中共军事史料记载，“驼峰”航线在3年零4个月的时间里，坠毁飞机609架，平均每月15架，牺牲和失踪飞行员1500多名。美国人为保卫中国，洒了热血，抛了头颅，还施恩不图报，任被大陆全体一直骂为“美国强盗”、“美国鬼子”、“野心狼”、“贼心不死”、“亡我之心不死”云云。
黄振宗、赵少华、流沙河就是同飞虎队、“驼峰”航线有关的三个小人物。
黄振宗是美军设在云南蒙自的援华空军无线电台通讯员。
赵少华是美军设在云南昆明司令部的翻译官。
流沙河是修建美军在四川广汉飞机场13岁的童工。
三人都与美援华空军并肩作战，目睹和亲历了美军取得的辉煌战果与付出的重大牺牲。
援华美空军的战绩：击落日机2600架，击沉重创日商船223万吨、军舰44艘、内河船13000艘，有黄振宗、赵少华以至13岁的流沙河的参与和功劳。美国人认可了他们的参与和功劳。
黄振宗、赵少华与许多美国飞行员、指挥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合影的许多珍贵的历史照片是真实的见证。抗战胜利后，云南昆明美空军司令部撤消，司令部里的桌椅板凳等办公用具全部委讬赵少华处理善后。事隔60余年，在四川广汉机场战斗过的美国老兵派女儿林达万里迢迢找到在成都的流沙河，证实流沙河就是那个修机场的13岁
儿童后，花钱在美国纪念广汉机场历史的纪念堂的大厅墙上刻下了流沙河的名字。
祖国对于在抗日战争中立下战功的黄、赵、流也很不错，没有把他们枪毙了。只是把黄振宗劳改了20年，把赵少华劳改了近三十年。流沙河是自己不争气，长大后爱写文章，成了右派，这同为美国人修广汉机场的那段历史无关。有意思的是，黄振宗和赵少华都在1980年后当了英语教师，回到了老本行，以英语谋生。黄振宗受聘广西省百色市
百兰中学，赵少华任教于浙江省温州市师范专科学校。流沙河因为是作家，右派平反后，还是当他的作家，得以出国访问，在菲律宾马尼拉参观美军在抗日战争中阵亡战士的墓地，触景生情，做了一次很有意思的演讲，回顾了修广汉机场时与美国人交往的那段经历。感兴趣者可在网上找到他的这篇奇妙的演讲词。黄振宗没这么幸运，一直到2004年底84岁的高龄去世，也没能再圆与美国战友叙旧的美梦。
赵少华是笔者熟悉的人，多说几句。赵少华在中共建政后，去了浙江大学任教，因为他同当时的浙大校长马寅初有点渊源。镇反时，他就逃不过，他怎么能说得清在云南昆明与美军合作的那段历史啊？所有的证人都在美国。他被判刑，送去劳改。大约是十来年的刑期。刑满后不让回家，留场，也就是继续变相劳改。赵在劳改场找了个女人结
婚过日子。这个女人目不识丁，犯的罪是给做土匪的老公送饭，老公被打死了，她被抓来顶缸。赵的老婆怀孕了，正在文革期间，赤脚医生闹得最欢的时候。赤脚医生念着毛主席语录给他老婆接生，把孩子接死了。1983年，我听赵说到此事时，与赵一起忍不住落泪。赵说：“那天，我用木板给儿子做了个盒子，夜色中，月亮惨白，我扛了把锄头，夹着盛着我儿子的盒子，上山找了个土坡，把儿子送了回去。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儿子被我亲手埋掉的那一刻。”亏了赵娶的女人是浙江省永嘉县山角落的人，老婆刑满硬是要回家，赵也随着老婆回到了永嘉县，算是占了老婆的光。赵被乡下一个中学叫去代课，教英语，工资是每月28元人民币。赵同编大学英语教科书的许国璋是同班同学。赵的英语教出了名，被温州市第一中学挖了去，后来又被温州师专夺了过来，以给落实城市户口为条件。赵同美国的老战友联系上了，还介绍一位老战友来温州师专教英语。挺和气的一位老头，笔者见过。美国人还没来，学校领导就告诫学生要有国格、人格，不要与美国老师走的太近，绝不能与美国佬单独相处，却一边又安排一位根红苗壮的女同学接近美国佬，关心他的生活起居，可以单独到他的房间谈心和请教学业。那女同学后来说漏了嘴：他怎么就不发展我当间谍呢？！美国佬其实心里明白，向赵少华感叹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在监视之中。教了一年，美国佬要回去了。笔者兼职的公司送美国老头礼物，是笔者选的一首唐诗：莫道江南隔海东，相亲千里亦同风。今后若许忘形友，语纵不通心可通。请马公愚的侄子马亦钊用毛笔书写裱制起来送给他。连裱制费用，润笔才100元人民币，在当时也不算多。马亦钊现在是温州大有名气、全国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了。赵少华给老朋友翻译这首诗的时候，还问过笔者“忘形”的准确解释。据说，那位美国老头把这幅书法作品挂在了自己的客厅。1984年还是85年，赵少华应邀赴美国访问，与昆明的那些尚健在的老战友都见面了。美国佬竟为赵少华因他们的连累吃了这么多苦不安，劝赵留在美国。美国佬就是这么傻的不可救药。赵在美国呆了一年，还是回来了。赵仪表堂堂，可称得上风流潇洒，温州最大的照相馆把他的单人照摆在橱窗最醒目处。赵教英语，学校的学生和社会上的学生很多。学生中不乏美貌女子。当时英语很吃香，赵又有美国关系。向赵频送秋波的美貌女子不在少数，赵还是守着他那目不识丁的患难妻子。我去赵家拜访过，受到赵妻很实在的接待。赵现在应该近九十岁了，不知他们夫妻还在人世否。赵与飞虎队，与陈纳德、陈香梅，与“驼峰”的旧事，我都还没来得及细问呢！
原载《开放》2005年10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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