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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消亡和一群<富翁>的诞生
日期:2/26/2004 来源:网络 作者:网络

正在消失的仁合庄

45岁的老常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了朝思暮想的“百万富翁”。以前,他一家三口还只能靠每月1000多元的房租生活。现在,他家的房子已被拆除,作为补偿,村里许诺分给他45万元钱和两套住房,总价值过百万。

眼看着熟悉的村子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逐渐消失,想着被允诺的百万家产,老常心里很不平静。

老常是济南市历下区仁合村的一个普通村民。因为城市的迅速扩张,因为一个大学的兴起,因为至关重要的商业开发利益,济南市历下区的仁合庄正在慢慢消亡,从而变成城市化的“仁合小区”。与村庄消亡的同时,村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他们正在为生活劳碌奔波的时候,却几乎在一夜之间拥有了曾经被自己视为“天文数字”的财富。

在济南历下区,由燕山立交桥沿东外环向南不远,山东经济学院与山东轻工业技校的会合处就是仁合庄,它背靠济南东南部山区,周边还有山东法律学校、山东旅游学校、山东政法干部管理学院、山东纺织学校等多家大中专学校,随着城市规模的不断拓展,这一地块巨大的经济价值更加令人垂涎。

在它的左近,一处处楼盘拔地而起,不少平均售价已超过4200元每平方米,这一地带已经成为济南最“热”的土地之一,大量的房产开发资本都在窥视其巨大的商业价值。附近的窑头村已经彻底消失,窑头村民比仁合庄先行一步搬入窑头小区。仁合庄面临这样的环境和背景,消亡已经是早晚的事情。

仁合庄以往就像一颗牙齿镶在经济学院里,在经济学院的宿舍楼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被经济学院半包围的残留的仁合庄——一群拥挤的灰色二层简易楼。紧挨楼房的,是村民在房与房的夹缝中种的玉米。

而征地改建后,整个仁合庄的人将全部搬入建在目前庄中心路南的三座楼,据说,楼房的标准不亚于市内的商品楼房。而“仁合庄”也将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标准城市化的“仁合小区”,好像三座居民楼之间还设计了公园,楼旁的仓库也将被一个综合商场代替。新楼起来后,村子的路北部分也将被扒除,一部分成为山东经济学院的教学区,另一部分成为窑头镇开发公司的商业开发用地。仁合庄从形式上正在加速向城市靠拢。

仁合庄并非个例,每年在不断扩展中的城乡结合部都有大量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些村民甚至已经隐隐成为一个独具特色的阶层——

因为没有了土地,他们早已是市民,但他们还是习惯称居民委员会为“大队部”,叫居委会书记为“大队书记”;

因为卖掉了最后一块耕地、住宅地,他们可能将成为百万富翁,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固定工作和社会保障,每个月靠打工或者小生意赚得微薄的几百块钱;

更重要的是,他们作为“村民”的生活逐渐结束,而作为“富翁”的生活还刚刚开始,对于仁合庄新兴的“百万富翁”们来说,成为彻底的城市居民或许不会像他们获得财富这般直接。

“发家”的过程

1983年后,仁合庄也迎来了土地承包制。170多亩地分到了个人手中,每人能分得1亩多点。从1983年到1990年前后的七八年间,仁合庄像所有的普通农村一样,靠“一亩三分地”生活。

上世纪90年代,仁合庄已经陆陆续续地被征地。到了1992年,山东经济学院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征地。一位老人回忆,仁合庄170多亩地被征去130多亩。当时村民每人分得了几千块钱,一些家庭成了“万元户”,一些人家买了当时非常稀罕的进口14英寸索尼黑白电视机。此次征地的后果是,仁合庄作为一个村子已经没有了足够的耕地使用,基本进入“市民”行列。

虽然成了“市民”,但人们还是习惯地叫仁合庄为“大队”。这期间仁合庄的人也经历了一次心理上的大转变,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大部分人心里没有底,很多人不知道自己一个只会“种地”的“市民”靠什么养家糊口。

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仁合庄先后办过三个厂子,但因为经营不善先后倒闭。后与台湾某工程公司合作办过一个合资企业,因为同样的原因血本无归,而且这个公司给仁合庄留下了大笔债务,至今仍未还清。除此之外,仁合庄在东外环路上有一个2000平方米的办公楼以每年30万的价格租了出去。在村子中央有一个仓库,每年也可以拿到15万。这就是仁合庄所有的集体产业。据村民介绍,这些集体收入以往除了用于到年龄的村民“退休”后每月200多元的补助外,从未发放过。

没有了土地,仁合庄的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固定工作。除了靠出租简易楼房给民工和周边学校的学生,每个月赚千元左右的房租外,大部分人靠在城里打零工每个月赚几百块钱。另有一部分“能人”自己干个体,如买车跑运输,买工程车拉活。一个有意味的细节是:一部分人就靠着每月1000多块钱的房租悠闲自得地活着,聊天、串门、打牌,冬天晒太阳、夏天喝扎啤。“反正早晚都得开发,到时候就有钱了”,这是当时不少人共同的想法。

很快,彻底的“开发”到来了。1999年,窑头镇开发公司开始和仁合庄洽谈土地转让,仁合庄现有的住宅用地和少量耕地都涉及在内。这是仁合庄人所拥有的最后的家底。谈判在讨价还价中进行。从1999年到2002年年底,经过3年的曲折“谈判”,仁合庄以每亩地30万的价格转让了130多亩地。

作为补偿,仁合庄的正式村民无论男女老少,每人将分得15万元。并且根据他们原来住宅的一楼面积换算成楼房。据了解,仁合庄每户少则2套楼房,多则5套,户型为两室一厅和三室一厅,面积在95-120平方米不等。参考周边房产价格,此地楼盘如果作商业出售,每平方米售价肯定在3000元以上。以此计算,一个三口之家的家产已经超过了百万元。

土地征用期间,村子里结婚的开始多了起来,因为早一点生孩子就可以多拿到一份钱。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一位名叫“小胆”的老人已经70多岁,如今已经在村子里“退休”,每个月可以拿到200多元的退休金。“只要钱发不到手,我就不搬进新楼。”他在等着村子里许诺的15万真的完全发下来,对于他们来说,这15万不切切实实地攥在手里,心里就没有底。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他们来自土地的最后回报。

从传出要征地的消息开始,村子里就开始了骚动。大家都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开发”,人们的话题就开始离不开“征地”、“分钱”。当一切成为现实,推土机推掉路南的村子,挖掘机挖开施工基地,人们开始考虑——以后怎么办?

村子里只有极少数人有正式工作,而且受教育水平普遍很低。在家长们热衷于串门、聊天时,仁合庄的下一代也感受到了“城市开发”所带来的优越感,家长们常常因为孩子们的“不爱上学”而生气,而孩子们的理由是“上学能挣到这么多钱吗”。采访中有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家3口能分45万,加上分的房子,整体上看,全家的资产总和有上百万之多,但这其中房子显然不能轻易出售,如果没有正式工作,现在家庭消费这么高,孩子的各种支出又是一天比一天多,并且养老和医疗的保险一概没有,算起来,“这几十万还真不算多”。

仁合庄这只“鸡”已杀掉,而许诺的每家这几十万是惟一从“鸡”肚里取出的“蛋”,往后的日子全靠它“孵”了。现在,他们仍然站在财富的守成与合理增值之间徘徊不定。

村里的老会计说,彩电、冰箱几乎家家都有,村子里还有近十辆汽车。从农村的生活水平看,这已经很不错了,但他们无疑需要对未来有一个更明确的想法。

一辆山东工程机械厂产的黄色推土机停在老田的门前,这是老田前几年买的,但近来生意不太好。“已经快俩月没有出去了,司机也辞了,你能帮忙给我联系一个买家吗?”老田的车是分期付款,按照原先的打算,他想5年把本钱赚回来,现在看似乎不可能了。老田现在呆在家里没事可干。老田的妻子在一家鞋厂上班,每个月有不到500元的收入,她的想法就是退休后能拿到一些退休金。至于现在很多厂子都不交养老保险的事,她说不清楚,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色。

老田原来住在村子的路南,现在房子已经被拆除,他们一家3口搬到了父母家。老田有一个15岁的儿子念初中,想起以后儿子的花费,老田就有点发愁,老田说,孩子不像是读书的料,看来以后钱是少花不了。老田家里分了2套房子,但由于房子的面积多出原来面积30多平方米,老田还要交上多出部分的钱,大概3万多。“以后(钱)都是往外出,哪有往里进的。”老田算了一笔账:住进新楼后,水费要交,而原来村子里自己抽水几乎不用拿钱;成了居民区了,物业管理费也要交;再加上各种供暖费、卫生费……“还不是人家说了算,就等着拿钱吧。”老田说。

为什么不做个生意呢?老田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太贵的店面租不起,太小的自己又没有兴趣干。关键是,从没有做过生意的老田和他老婆担心的是做生意的风险。老田坦言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做生意,万一赔了怎么办?老田的打算是自己先住一套房子,再租出去一套。这样能拿到几百块钱的房租,和原来出租简易楼时差不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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