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世联
杨勇之女杨菁的回忆录《往事》1985年由解放军出版社了版后,两年后由明天出版社新版。新版与旧版的区别:一是书前加了一篇伍修权的序;二是作者加了一个张作光,三是内容增加了:旧版只写到“文革”后期杨勇恢复工作为止,新版加了杨勇解放后在沈阳和新疆军区工作的经历。不知是什么原因,杨勇于1979年调任副总参谋长后的情况却一点没有涉及。
1、无形的恐怖
1967年1月21日,杨勇在京西宾馆开会时被抓,全家在震惊之余似乎也有预感:
大约十天前,在北京军区的一次党委会上,事前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廖汉生政委就被造反派抓走了。这种事情近半年时常发生,弄得人们惴惴不安,不知哪一天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家里的欢乐渐渐少了。一种无形的恐怖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杨菁,1987:1)
但杨勇本人可能确实没有想到。据陈先瑞回忆,1967年1月“全面夺取”展开之后,林彪面示杨勇:“北京军区文化大革命趁势展开,烧掉廖汉生。”杨勇在军区常委会上,没有传达“烧掉廖汉生”的指示,但在1月8日,军区文工团的造反派来到常委会会场,要求廖汉生去看大字报,廖问:“你们看怎么办吧?”杨勇回答:“我看还是去看大字报,正确对待群众嘛。”廖说:“好吧,我看你们是商量好了。”廖从此即被非法关押。能随意抓廖,也就能随意抓杨。杨之感到意外,主要因为抓廖的当天晚上,代总长杨成武曾对北京军区领导说:杨勇是无产阶级司令部里的人。(陈先瑞:2000A)杨勇当然不会想到无产阶级造反派会抓无产阶级司令部里的人。
北京军区地位重要,兵力最多(8个野战军和10多个独立师),从历史渊源来看,军区的基础是原晋察冀/华北军区,司令兼副总参谋长杨勇上将是彭德怀在红三军团的老部下,政委兼国防部副部长廖汉生中将属贺龙系统,不属于支持“文革”的核心力量;从现实形势来看,北京市被彭真搞成“独立王国”,北京军区不可能没事,林彪就说过:“其他军区情况都了解一些,唯独北京军区情况不了解。”(杨菁,1987:204)在毛泽东要杨、廖找林彪谈谈后,两人谁也没有去。1964年罗瑞卿主持“大比武”时,就数北京军区和济南军区积极性高。彭、贺两帅和彭、罗都已被打倒,北京军区肯定也要大换班。
但杨勇被打倒的过程却又有其特殊性。1967年1月19日下午,江青等人在军委碰头会上批判总政主任肖华,基于保肖的动机,徐向前在散会时宣布会议内容严格保密,不准外传。但杨勇还是在北京军区作了传达。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1965年肖华曾积极批判“大比武”。这一“回应”给杨勇带来灾难。徐向前记得,几天后,“叶剑英同志忽然告诉我说:杨勇可能保不住了。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上峰的意思,对杨勇要‘烧而焦’。我猜想,这位‘上峰’大概是林彪。因为我听林彪说过,杨勇从来不单独向他汇报工作,每次通知他汇报,他都拖上廖汉生一起去。还说:杨勇反彭黄不积极。……杨勇同志传达批判肖华的会议内容,恰好给林彪以收拾他的借口。”(徐向前:1987:824—825)事后,“林彪一伙却造谣说是叶剑英、徐向前要搞他,嫁祸于‘中央文革’。”因为有此一谣,“若干年后,这个疑问在个别人心里,仍未彻底解开,以至留下小小的遗憾和‘误会’。甚至有人抓住此事,企图挑起新事端。”(范硕,2002:158)
“文革”时期高级干部从人上人沦为阶下囚常常是瞬间之事。杨菁之所以感到“恐怖”,主要可能不是杨勇被打倒这个事实,而是这种打倒的方式。具体经过是:会议期间杨勇住在京西宾馆,凌晨发现秘书带着一批人要抓他,就和警卫员从后门出走躲到卫戍区,很快秘书也带人赶到,双方一度僵持。抓捕者打电话给北京军区负责人,得到批准,杨勇就此失去自由。这给杨勇及其家人的感受是,像他这样的领导人没有任何安全保障,随时随地可以被抓进去。有的人虽然没有被抓但也吓得够呛。陈先瑞就记得,在1970年底召开华北会议上,“有两位军职干部和两位师职干部被搞得心脏房颤,有的送进了医院。”(陈先瑞:2000B)
廖汉生、杨勇被抓后的1月29日,周恩来宣布:原副司令郑维山为代司令,李雪峰兼第一政委,陈先瑞为副政委中“牵头的”,北京军区完成了“文革”中的第一次权力交替。
2、法西斯
1972年12月20日,毛泽东在原铁道部副部长刘建章之妻刘淑清的申诉信上批示:“请总理办。这种法西斯式的审查方式,是谁人规定的?应一律废除。”(丁龙素、听雨,1999:275—276)这是第一次用“法西斯”来指称“文革”监狱中虐待犯人的行为。但“法西斯”的具体情况如何,还少见描述。
杨勇被关押期间受到各种折磨,用一盏200瓦的大灯泡放在他的头顶上,一天24小时的烤着。
更卑鄙的是他们还千方百计诱逼爸爸自杀。他们把爸爸关在五层楼上,撤去哨兵,窗户大开,桌上摆着绳子和整瓶的安眠药。当爸爸对这种逼讯和折磨提出抗议时,他们就有意暗示说:“受不了,你可以死嘛。”(杨菁,1987:68)
当时有不少这样的事情。原《光明日报》总编辑穆欣在狱中时,监护人员“暗中故意使用‘启发’‘暗示’‘刺激’诸卑劣手段引诱某些人自杀。”比如发现某人自杀后,“他们不是悄悄地把死者运走,故意大喊大叫,叮叮当当,把整幢楼已经熟睡的的人全都吵醒。这不是故意启发人们的邪心,刺激人们的感情么?”(穆欣,1994:374—375)
除了诱之以死外,出奇的整人办法多得很。穆欣回忆说,他所在的监狱经常给人服用各种药品,“折腾我们的头脑,有的服后产生幻觉,有的出现恐怖感,有的服后话特别多,自己无法抑制,还有一种药品,导致一切记忆中的事物性质完全颠倒。”1975年4月2日国家代主席董必武逝世,4月5日“人民公敌”蒋介石去世,“监狱当局又乘机以《人民日报》来做手脚。他们送来刊有董老逝世新闻的报纸之前,暗中给我吃了抑制流泪的药品(‘女犯人’在狱中会见前往探视的子女之前,许多人都给吃过这种药),使人怎么难受也流不下泪水。但到送给刊有蒋介石死讯的报纸之前,故意又给吃下相反作用的药。纵然如此,对人民公适度蒋介石的的死也不会有丝毫‘难受’,更不会流眼泪。他们观察到这一点,又叫‘狱卒’们把浓烈的刺激眼睛的,容易流泪的硫酸液倾洒在囚室门口地上,还用扇子往里扇,力图逼出你的眼泪,可以上报你的‘反革命感情’。”(穆欣,1994:388—389)
设计这样的整人办法,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反革命”。这就为什么敌人越揪越多的道理。
3、谁主沉浮
杨勇被抓一事的背景扑朔迷离。陈先瑞回忆:“杨勇、廖汉生是怎么被打倒、关押起来的,我认为这个问题本来是清楚的。但上面又几次追查是哪方面下的命令,谁把他们抓起来的。3月,上面追查杨勇被抓的问题,北京军区写了报告,并请示批示,但上面没有批复。对此,我感到很不理解。他们一个是副总长兼军区司令员,一个是国防部副部长兼军区政委,谁敢抓他们呀?如果错了,上面一句话务员就放出来了吗?可是,事情却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陈先瑞:2000A)
究竟怎么不简单?在1968年年底周恩来起草的原八大中央委员、候补中委中准备提名作九大代表的名单中,就有杨勇的名字;(金冲及,1998:1956);陈先瑞介绍,一是毛泽东在1969年的“九大”上问过“北京军区的杨勇是怎么回事?”此后林彪也向军区查问杨廖被抓一事。(陈先瑞:2000A)陈先瑞认为林彪是推卸罪责,嫁祸于人,但为什么毛、林过问之后杨、廖还不能放出来?
毛泽东在“九大”上的讲话不久就传到杨勇家属的耳中,他们理所当然地期待着杨勇命运的转机。然而,“林彪一伙在北京军区的追随者”不但没有放出反而加大了审讯力度,要求专案组“在毛主席没有做出新的批示之前,继续按敌我矛盾,一定要尽快整出个结果来。”(杨菁,1987:67)当杨勇在于1971年初跌伤之后,军区保卫部禁止把他身残住院的消息告诉家属。一个了解情况老部下告诉他:“首长在这儿很危险,你要争取尽快去北京。……批陈整风和华北会议后,北京军区的情况十分复杂,一些人心里很明白,加害首长的机会不多了,格外疯狂,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人心隔肚皮,首长的手术千万不能在这儿做!”(杨菁,1987:129)如果不是妻子林彬来得及时,他很可能被害死。
林彬收到杨勇跌伤的电报后迅即赶到石家庄,当时的形势非常危险。一到石家庄医院杨勇夫妇就商量了一套抢救计划,中心内容是林彬到京活动,争取杨勇到京手术。
林彬一到医院就被监视,不可能公开离开。在最黑最冷的凌晨4时,趁着人们都在酣睡之中,林彬悄然出走。因为担心在候车室被人发觉,就到街上走动,还得注意后面有没有人跟踪。临走时她交代杨菁:“我走后,爸爸就交给你了,你和小姚一定要有一个人在病房守着爸爸,无论出什么事,都不要同意在这儿做手术。我一到北京,就想法与你们联系,北京来电话你亲自去接,别人的转告可千万不要相信。”(杨菁,1987:144)
第二天早上,监视的人发现林彬已经不在后,决定上午就给杨勇动手术。此后整整一天,几个以“军区保卫部”“军区宣传部”“军区党委”“上级组织”等名义出面的人轮番上阵逼杨勇做手术,都被杨勇以各种理由拒绝。
林彬在北京的活动最为紧张。中午在北京站下车后,首先找到李先念的夫人林佳媚,请李先念帮忙,李表示下午开会时向黄永胜、邱会作等人提出。下午6点多钟,李先念秘书转告说邱会作已答应尽快想办法。林彬不放心,又去找万里夫人边涛,边涛提议给周恩来写信。信于午夜12点发出后,林彬担心周恩来收不到信,又给李先念写信,请他在次日早饭前后给周的办公室打电话了解情况。幸运的是,就在这个深夜,周恩来正召集一个紧急会议,林彬的信已经送到周恩来的会议桌上,周当场连说两句“接回来!接回来!”
林彬在京时,最担心的是杨勇在石家庄顶不住,因此每隔一小时就打一次电话或发一封电报给杨菁,内容都是“等北京的消息,坚决顶住,不在医院做手术。”(杨菁,1987:151)得知中央决定后,她发出最后一份电报,回家后以担心电报也许在送报纸的时候才能看到,旋又到邮局打电话告诉杨菁。
服从组织、服从上级是革命成功的关键,革命者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杨勇的去留死活,只有中央主要领导人才能决定。但在杨勇的心目中,军区保卫部权力很大;而在救杨的活动中,林彬的在京活动最为重要,杨勇的命运几乎就系于她的求告能否上达中央领导,她的请求能否得到中央领导的同意。这一过程充满偶然性。尽管原则上军区决没有人有权加害杨勇,即使他仍然被打倒,但假如中央没有人为杨勇说话,军区保卫部就可能让杨勇死于非命,至少杨勇当时是这么认为的。这当中也充满偶然性,因为并不是所有被打倒的人都面临他这样的险境。两个偶然性加起来,杨上将的命运实际上取决于很多个人的活动。
“文革”期间许多干部被打倒后,家属纷纷上京活动。他们都知道,“干部政策”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丈夫的命运要靠夫人去争取。好在这些人一般都与中央某人熟悉,即使不熟悉,也要各显神通,拐弯抹杀找关系。原云南省委书记赵健民被打倒后,他的夫人杨瑞波1974年10月赴京上访,关系人之一是赵健民小时候的武术老师姬安镇之女姬玉兰。姬玉兰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她的朋友王雪明是当时通天人物王海容弟弟王海良的朋友,杨所以托他转交申诉信。(丁龙素、听雨,1999:298)据邓拓夫人丁一岚说,1979年为邓拓平反时,追悼会的悼词不给丁一岚看,“后来北京市委有一个同志,跟邓拓很好,他给我看了悼词。”(任捷,1999)
令人不解的是,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之于杨勇一家真可谓命运攸关,但杨菁在回忆这段往事时,对这件事究竟发生在哪一年却交代不清。书中有三个时间概念:
一是说1970年2月8日,南苑机场“阳光灿烂”,杨勇回到北京。(杨菁,1987:163)
二是说1971年年底“临近春节”时接到杨勇跌伤的电报(杨菁,1987:118),那么后来的事应当是发生在1972年;
三是说此事发生1971年初。杨菁在书中引了三封信称赞杨勇在裴堡农场的言行,三封信都说杨是1970年初到农场的,而杨恰恰是在农场期间跌伤的。另外杨菁1970年2月给小朋写了告别信后去了宁夏,“一年之后”也就是1971年初接杨勇的电报经北京到石家庄。
比较起来,杨勇跌伤并回到北京治疗的时间应当是1971年初。这也和书中一再交代的大背景一致:1970年9月庐山会议后开始批陈整风,李雪峰、郑维山受到批判,北京军区改组。此时林彪事件已露端倪,但林彪及黄吴李邱等人还在台上,因此才有李先念要邱会作接回杨勇之说。
4、杨勇的背后
杨勇在石家庄真是危在旦夕吗?
1969年5月郑维山和陈先瑞被正式任命为军区司令和政委,他们不可能对杨勇的情况一无所知。1973年12月,毛泽东在决定八大军区司令对调的会议上表示:“杨勇是哪个方面下命令抓起来的,我不知道。”据陈先瑞说,杨勇被抓后,曾两次给毛泽东、林彪写信,北京军区一刻也没有压他的信,每次都立即了上送,毛可能没有看到杨勇的信,所以才这样说。(陈先瑞:2000A)可见至少在写信时,杨勇还是信任军区能把信转上去的。
毛泽东的话传出后,有人怀疑整杨、廖的是郑维山和陈先瑞。军区管理局的一个副局长揭发:一是1969年10月,紧急备战时疏散杨勇到外地的路上,制造汽车相撞事故,企图把杨勇撞死;二是1971年1月杨勇在部队调研时摔伤,送到石家庄和平医院治疗,当时有人授意截掉杨勇的一条腿,使其终生残废。时任军区第二政委纪登奎受命调查此事,最后的结论是:杨勇、廖汉生被抓起来,关押审查,经反复查核,北京军区没有责任,上面谁批准的,怎么定的,以后谁也不要问了。(陈先瑞,2000:第4期)这说明,1967年继杨、廖而起的郑维山、李雪峰、陈先瑞在抓捕杨、廖问题上没有责任,他们也没有使杨勇残废的企图。但杨勇受迫害是事实,他在石家庄的恐怖感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双方所说皆实,那么只能说在北京军区之间,有更高的力量在掌握着杨勇的命运。
事实上,当杨勇受迫害时,郑维山、李雪峰的日子也很不好过,陈先瑞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紧张、最矛盾、最迷茫、最痛苦的时期。
1967年1月24日,周恩来在接见军队院校和文艺团体的群众代表时说:“今天在座的北京军区副司令员郑维山是一个好同志,是个老红军。去年毛主席八次接见来京1200万红卫兵,就是郑维山同志指挥的,保证了没有出大乱子,你们把这样一个同志扣留起来是不公道的,也是不允许的。”(陈扬勇,1999:151)但形势在变。1968年“杨余傅事件”后,林彪要求军区召开党委扩大会议,批判“晋察冀山头主义”“华北山头主义”,主要对象是曾为军区司令的杨成武、副司令的傅崇碧和郑维山,总参谋长黄永胜对郑维山的检讨极不满意。
1970年的庐山会议后,毛泽东决定批判陈伯达,李雪峰、郑维山被卷了进去。陈先瑞认为:“陈伯达在北京军区影响很小,毛泽东对他的活动的估计却如此之高,对北京军区作出如此严厉的批评,显然包含着对北京军区领导的不信任。”(陈先瑞:2000A)在1970年年底到1971年年初以批陈为主题的“华北会议”上,李、郑被迫检讨并受到严厉批判,江青说郑维山向她要“开枪权”、“扫荡权”;陈先瑞派人“跟踪”她。会后撤销李、郑的职务,任命李德生为司令、谢富治、纪登奎为政委,陈先瑞维持原职。北京军区完成第二轮权力交替。
如果说1968年的批判主要是林彪发动的话,那么1971年的批判则是毛泽东发起的,但毛、林在清算北京军区的问题上一致的。揪“杨、余、傅”时林彪说:为了此事,“中央在主席那里连续开会,开了四次会,主席亲自主持的。”1971年毛泽东南巡时批评北京军区是独立王国时说:“林彪同志对我说,他都不便找三十八军的人谈话了。”(陈先瑞:2000B)毛、林联手两度批判北京军区。陈先瑞具体介绍:1971年初,“林彪和‘四人帮’把所谓‘华北山头主义’同陈伯达扭在一起,编造出一套谎言,说什么陈伯达是北京军区的‘太上老子’,把郑维山奉命陪同陈伯达到内蒙视察,说成是‘背着中央’,‘为庐山反党作准备’,‘是和勃列日涅夫到阿拉木图遥相响应。’‘陈伯达在庐山那样有恃无恐,是因为有北京军区给他做后盾’。”(陈先瑞:2000A)不但是毛泽东,林彪也把郑维山和陈伯达联系起来批判。
一般认为,陈伯达属“林彪一伙”,无论是“批陈”还是“批林”,北京军区都被卷了进去。1973年,中央专案组在“关于林彪扳党集团反革命罪行的审查报告”中,把李雪峰当作林彪集团的主要成员“永远开除出党”。但其间的历史细节还有待重建,至少在北京军区的问题上,毛、林有一致之处。1979年12月,中央为北京军区的“华北山头主义”平反;1982年中央恢复了李雪峰的党籍;郑维山于1983年出任兰州军区司令,2000年5月逝世后新闻稿说他“十年动乱期间,他和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
因此不能把李雪峰、郑维山、陈先瑞视为“林彪一伙在北京军区的代理人”。问题是除了这三位主要领导人,北京军区还有谁可能是林彪的“代理人”?1971年初杨勇在三0一医院期间,鉴于北京军区已经改组,有人动员杨勇揭发原北京军区领导的问题。杨勇说:“这样子我不能做。对他们最近几年的所作所为,我不清楚,道听途说和自己的揣测不能算数。如果他确实有问题,组织上一定会查清楚。”“这些年,我被隔离,谁搞我,为什么搞我,不能说心里一点也不明白,但仅凭个人的感觉就做为问题向组织上揭发,自己心里也不踏实。不能因为他们不负责任地整了我,我就不负责任地搞他们。”(杨菁,1987:167)巧合的是,“华北会议”后下台的北京军区的一个负责人(可能就是李、郑之一)此时也在三0一医院,并受到大家的冷遇。杨勇对此人没有好感,因为他在此人主持的批斗会上被打伤了头,但杨勇还是主动去看了他,他并不认为北京军区的领导要为他的冤案负责。
李雪峰、郑维山根本负不起打倒杨勇的责任,没有毛泽东同意,就是林彪也无权抓捕北京军区主要领导。但杨勇在关押期间的恶劣处境,却不一定要由毛泽东直接负责。“文革”初期在“中央文革”工作的穆欣注意到:“有时毛泽东听到一些未必确切的汇报,讲到某负责同志的‘三反言行’,往往气恼地说‘叫他办三件事’(意即关起来,每天只做‘吃喝、拉撒、睡’这三件事。)但等把一个人的事讲完了,当场总会有些议论。说到后头,毛泽东还常常说一句:‘运动后期再甄别吧!’”当时的处理是先关起来再说,杨勇的被捕可能就属于这样。只是毛泽东不会也不可能具体过问“关起来”以后的情况,从而这些被“关起来”人的命运就差别极大。有的人等到了后期“甄别”官复原职;有的性急的以自杀相争;更有的被迫害至死。“文革”初期谈到批判学术界名人时,有人问党的“一大”代表、哲学家李达是否可以批判时,毛泽东不无感慨回答:有错误可以批判,不要把他整死了。(穆欣,1994:295)李达后来终于被整死了。这当然不是毛泽东的本意,只是一旦把李达交付“群众批判”,他的命运就由不得毛泽东了。
此新闻共有3页 第1页 第2页 第3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