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成


看罢新闻记录片《开天辟地》，感慨系之！这部片子首次把中共的创始人之一，首任总书记陈独秀的真实形象和历史作用，诸如他对“五四”运动和党的创建所作的功绩和贡献等公开，介绍给广大群众，这当然是件好事，说明在恢复历史真相，对历史人物正确、客观评价方面总算有所进步。

但是，一直到目前为止，对陈独秀在中共党内的历史地位还没有重新作出评价。有人仍然把他看作“叛徒”，至少也还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由于他在五四的时期享有巨大声望，连毛泽东也不能不称他为“思想界的明星”，后来又说“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但是由于中共长期的严密封锁，人们对他自1927年被中共清除出党以后的情况所知甚少。只是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随着改革开放，《陈独秀书信集》、《陈独秀年谱》一类书籍总算出版了几本，使我们对他晚年（1927年8月至1942年5月去世）一共十五年的生活经历有了一些了解。由此知道陈氏虽处逆境，生活十分困苦，而仍卓有操守，自强不息，笔耕不辍。著作甚丰。最近偶然从两种陈氏年谱中读到他的一些诗句：

1932年，画家刘海粟曾到狱中看望陈独秀，并送给他一幅画。他为刘撰写了对联一幅：“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此外，他还自撰过一幅对联：“海底乱尘终有日，山头化石岂无时”

1934年，陈独秀在狱中写了诗集《金粉泪》一共56首，有的写他自己的抱负和遭遇，如“自来亡国多妖孽，一世兴衰过眼明，幸有艰难能炼骨，依然白发老书生”。有的揭露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致使大片国土沦丧，人民涂炭。如“健儿委弃在疆场，万姓流离半死伤，未战先逃恬不耻，回銮盛典大铺张”“嫩江血战惊强敌，爱国男儿自主张，雪地冰天谁管得，东风吹暖半闲堂”。

最值得注意的还是他在1939年9月给濮德治（西流）写的一首五言长诗《告少年》，这首诗显然是针对苏德、苏日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莫斯科审判托洛茨基、布哈林集团，苏芬战争等事件而写。他在诗中把斯大林比喻为我国古代传说中的“大厉疫鬼伯强”，他在诗中写道：“伯强今昼出，拍手市上行，旁行越郡国，势若吞周鲸，高踞万民上，万民齐屏迎，有口不得言，伏地传其声，黄金握在掌，利剑腰间鸣，二者为君择，送死顺则生，云雨翻覆手，信义鸿毛轻，食人及其类，勋旧一朝烹。”他在诗中自诩“哲人间世出，吐词律以诚，忏众非所忌，坎坷终其生”。嘱望后生少年：“毋轻涓涓水，积之江河盈，亦有星星火，燎原势竟成，作歌告少年，努力与天争”。

陈独秀早在1939年就把斯大林喻为“大厉疫鬼”，痛斥他的罪行，这比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在1949年出版的《1984年》一书把斯大林喻为大独裁者“老大哥”要早整整十年。而赫鲁晓夫于1956年召开的苏共二十大上才揭露斯大林罪行，比陈独秀晚了整整十七年。而北京天安门广场每逢节日张挂斯大林的巨幅画像，直到1989年5月1日，在经过一番党内斗争后才被撤掉。据说1988年十一国庆节时中共中央书记处原已决定撤掉斯大林画像，为了避免原教旨主义者反对，准备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画像也一起撤掉，公开解释就说是外国领导人物画像一律不再张挂。但是王震极力反对撤掉画像，扬言：如果撤掉斯大林画像，我王某人从此不再去天安门！在他的威胁下，书记处只好屈从，直到次年五一劳动节才以“为了照顾国际影响”为由坚决撤下这个暴君、杀人凶犯的画像。

由此看来，陈独秀不但在我国的思想启蒙运动中是“先知先觉者”，在共产主义运动中也堪称一位“先知先觉者”。他在“告少年”这首诗中所说“云雨翻覆手，信义鸿毛轻，食人及其类，勋旧一朝烹”岂非成为毛泽东在“文化大革命”中对刘少奇、彭德怀、贺龙、陶铸等勋旧功臣大开杀戒的预言吗？可鄙的是中共于今年庆祝其党庆七十年之际抛出了《毛泽东与他的儿子毛岸英》用父子情深骗取观众廉价的同情泪水。从而为自命为当代秦始皇的人涂脂抹粉，如果要写儿女情长，不知有多少人在过去年代中失掉了骨肉亲人。就拿陈独秀来说，他的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二人均是中共党员、杰出的革命家）都是被国民党和蒋介石杀害的。据《陈独秀年谱》上记载：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变爆发，蒋介石在西安被扣的消息传来，监狱中如临大敌，紧张万分，陈独秀得知后，如同儿童过节那样高兴，托人打酒买菜，并对濮德治、罗世璠说，我生平滴酒不饮，今日为了国仇家恨，要痛饮一杯。第一杯酒他祭奠了革命烈士。斟了第二杯酒，他呜咽地说，延年啊乔年，为父为你俩酹此一杯。说罢老泪纵横，痛哭失声。

这个场面难道不感动人吗，当然有些人是绝对不愿将这一幕放在银幕上公开演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