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吾爾詩人獲瑞典詩歌「蟬獎」　曾寫下「我額頭的標靶也不能使我下跪」詩句

記者：吳亦桐、宋子杰（德國）
2024.09.24

瑞典詩歌獎「蟬獎」將本年度獎項頒發給維吾爾詩人、作家塔希爾．哈木提．伊茲吉爾 （Tahir Hamut Izgil）。 

粵語組製圖/吳亦桐提供 

繼維吾爾作家帕爾哈提·吐爾遜（Perhat Tursun）提兩年前獲瑞典重要文學獎後，再有維吾爾詩人塔希爾·哈木提·伊茲吉爾（Tahir Hamut Izgil）獲瑞典詩歌「蟬獎」。評審會認為他是這個時代最重要和有勇氣的詩人之一，用精準的語言描繪了個體的抗爭和維吾爾人的處境。伊茲吉爾接受本台採訪時表示，要與在囚的維吾爾作家們分享榮譽，也期待更多人透過他的作品，關注維吾爾人的處境。

瑞典詩歌獎「蟬獎」（Cikadapriset, Sweden）周一（23日）發布公報，評審將本年度獎項授予維吾爾詩人塔希爾．哈木提．伊茲吉爾。

曾被中共關押18個月及被勞動18個月　2017年逃至美國

出生於1969年的伊茲吉爾，是最重要的維吾爾詩人之一。他於1987年考上中央民族大學，曾帶領維吾爾學生投身「八九學運」，後來成為電影導演。在1990年代，他打算去土耳其學習，以遠離中國的審查制度，但在1996年出境時被捕，並被指控「試圖將國家機密送交境外」，他在看守所被關押18個月後，再被勞動18個月。

2016年中共當局開始大量拘捕維吾爾人並將他們關入集中營，維吾爾人的處境愈加艱難，伊茲吉爾在被當局提取DNA數據及錄製聲紋、提取面部識別特徵後，預感到極大的風險，他和家人於2017年逃至美國，後來成為「世界維吾爾作家協會」第一任主席。

回憶錄《等待在夜裡被逮捕》　成種族滅絕重要證詞

2023年8月，企鵝出版社推出了伊茲吉爾的回憶錄《等待在夜裡被逮捕》（Waiting to Be Arrested at Night），他寫道「如果有人半夜來敲我的門，我的計劃是先穿上這些暖和衣服和秋天穿的鞋，然後再去開門……」。這些令人心碎的細節，深刻記錄了維吾爾人的家園、文化被摧毀的現狀，以及中共利用高科技數碼極權入侵個人生活，甚至扭曲人們的精神與記憶，這本書被指是中共種族滅絕的重要證詞。

《等待在夜裡被逮捕》中文版面世時，將伊茲吉爾來到美國後寫下的詩句「我額頭的靶心，也不能使我下跪」印在腰封上。

伊茲吉爾去年出版了他的回憶錄《等待在夜裡被捕》。（亞馬遜截圖） 

評審：用精準的語言描繪個體抗爭和自身文化

評審認為伊茲吉爾的詩歌，深深植根於他作為維吾爾人在中國生存的經歷，他用精準的語言和豐富的意象，描繪了個體的抗爭和自身的文化，從而創造了一幅令人感動和有挑戰性的文學風景。伊茲吉爾的作品超越了地方性，提供了民族與全球事務的聯繫，作品中的個人見證和詩意的描述，喚起了那些本已沉默的聲音。

評審團也認為伊茲吉爾透過對正義事業的參與和其詩歌的力量，確立了自己作為這個時代最重要、最勇敢詩人之一的地位，他的文字為需要光明和希望的世界帶來了光明和希望。

伊茲吉爾：將榮譽分享在獄中的維吾爾人

伊茲吉爾接受本台採訪時表示，要將這些榮譽分享給仍在獄中的維吾爾朋友、作家及詩人們，其中也包括目前在囚的維吾爾作家帕爾哈提．吐爾遜，也希望透過這些獎項，讓國際社會更加關注維吾爾人的處境。

塔希爾·哈木提·伊茲吉爾說：「授予我這個獎項，我非常榮幸。這個獎項還是很有份量的，它肯定了我的詩歌創作。我也希望這個獎項，給正處在黑暗中的維吾爾文學和維吾爾語以鼓勵、以希望。」

伊茲吉爾回顧他憂傷而細膩的文字後面，那些令人窒息的現實：很多維吾爾人在白天被警察押上車關到集中營；對很多維吾爾精英，警察擔憂引發關注，選擇在凌晨時間捉人。在逼仄的中國政治環境中，維吾爾人的額頭，彷彿被烙上無形的靶心。

塔希爾·哈木提·伊茲吉爾說：「這些詩表現了我個人的情感，也表現了集體的一些關注。可能在歷史上，這種等待被壓迫、等待被殺戮、等待被抓捕發生過很多次，比如說蘇聯時期，還有納粹時期，還有其他很多有壓迫的地方，都可能會發生。好像你的額頭永遠有一個標靶，隨時你都有可能被瞄準，我感覺到了作為一個維吾爾人的宿命。」

伊茲吉爾：討厭政治但政治一直追逐我們不放

伊茲吉爾也透露，他幾乎是憑著早年被捕後的經驗和一種感知風險的本能，在2017年有幸逃脫中共的種族滅絕。純粹為文學而生的維吾爾作家被動捲入殘酷的政治，而他的文學也主動或被迫地肩負起為自己、為整個族群見證和發聲的使命。所以他在美國寫下了「我額頭的靶心，也不能使我下跪」的詩句，源自維吾爾人對自由、尊嚴的信念。

塔希爾·哈木提·伊茲吉爾說：「本來我討厭政治，我和帕爾哈提一直反對把文學作為政治的工具，我們一輩子試圖擺脫政治的影響，但是政治一直追逐我們不放。」

該獎評審團主席為瑞典國寶級翻譯家陳安娜（Anna Gustafsson Chen），她曾翻譯過數十本華人作家、詩人的作品，包括華人作家莫言幾部重要小說，也被認為是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重要推手。陳安娜表示，她的表達皆在新聞公報和頒獎詞中。

她在頒獎詞中寫道：因其獨特的詩歌創作交織了個人與政治的歷史，為一個民族和一種語言發出聲音，抵抗有意無視其存在的行為，同時描繪失落、 愛情、希望和生存等普遍性主題。

評論：用詩詞對抗中共對維吾爾人消音的罪惡

陳安娜的丈夫、瑞典知名翻譯家、文學家萬之在接受本台訪問時表示，詩人不用直白的語言表達政治，但他所做的正是對抗中共政權對維吾爾人消音的罪惡。

萬之說：「中共就是不讓他們被聽見，不讓他們被看見，對一個民族文化的抹殺。這個詩人發出的聲音，就是要讓這個民族和她的語言被人聽見、看見。」

中國詩人北島亦曾獲「蟬獎」

瑞典詩歌「蟬獎」設立於2004年，旨在紀念瑞典著名詩人、諾貝爾獎得主哈瑞．馬丁松（Harry Martinson，1904-2004）誕辰100周年，並表彰「捍衛生命之不可侵犯性而有傑出貢獻的東亞詩人」，中國詩人北島曾於2014年獲得此獎項。

據悉，該獎獎金為3萬瑞典克朗（約3000美元），以及瑞典藝術家燕妮．庫拉魯（J enni Kullaro）和安德烈亞斯．庫拉魯（Andreas Kullaro）共同創作的藝術品；該獎項由瑞典對外文化機構瑞典學院（Svenska Institute）資助，本年度頒獎典禮將在瑞典駐美大使館舉行。

塔希爾·哈木提·伊茲吉爾也著有《距離與其他》詩集等，今年5月他還獲得了2024年度美國紐約的人權基金會（Human Rights Foundation）頒發的哈維爾國際創意異議獎（Václav Havel Prize for Creative Dissent）。

另外一位非常重要的維吾爾作家、詩人帕爾哈提．吐爾遜，也於2022年11月獲瑞典笑聲會年度「圖霍爾斯基獎」（The Tucholsky Prize）。他2018年被當局帶走後失蹤，傳言他被判監16年。

編輯：施芷珊　網編：畢子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