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籠罩下的科隆古城 文/廖天琪、田牧(德國) 2020-04-25 10:00
科隆市原來有中世紀以來的各種古老華美建築,恢宏壯麗,市內有164座天主教堂,67座基督新教教堂,除此之外古堡、藝術館、會所、城牆遺跡等古建築林立,為遊人展現了千百年來的文化和建築遺產與景觀。圖/廖天琪、田牧提供 德國是歐洲最早出現本土新冠疫情的國家之一,德國感染者確診累計數已超過十五萬,成為了歐洲第四,死亡數超過五千人。由于死亡人数偏低,國際輿論認為德国國抗疫比較成功。因此,我們做了「疫情籠罩下的科隆古城」的視頻節目,以期介紹科隆古城眼下是如何抗疫防疫治疫的…… 新冠病毒在狂歡節引爆 位於萊茵河畔的科隆以科隆啤酒和狂歡節最為出名,這裡的居民性格也比一般德國人更為開朗、活潑而幽默。每年的11月11日上午11點11分,科隆的狂歡節就宣布開始,人們身穿彩色的奇裝異服,塗成了大花臉,夜幕下的城市酒吧充滿了喝酒歡鬧的人群,一直到次年的「玫瑰星期一」(Rosenmontag)達到高潮。屆時有兩三天的花車遊行,長達十數公里,車上不斷撒下糖果巧克力和鮮花給路邊那些載歌載舞、歡騰的市民。這之前的星期四是所謂的「女人齋戒夜」(Weiberfastnacht),女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撒潑瘋鬧,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拿著一把剪刀,在路上逢著打領帶的男人便上去咔嚓一刀,剪將下來,往往還送上一個「酒吻」,總之不醉不歸。這個從中世紀以來就流傳下來的習俗,被愛玩鬧的科隆人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惜樂極生悲,今年2月下旬,一對来自60公里以外海因斯貝格(Heinsberg)小城携帶新冠病毒的夫婦,到科隆來參加狂歡節,跟無數人肩摩踵接地接觸,疫情由此爆發。科隆(Köln)是北威州最大的城市,人口超過一百萬,如今也成為重災城市之一,累计確診人數超過兩千多。 歷盡滄桑的哥德式大教堂 科隆是一座古城,公元50年,科隆建市,隸屬於羅馬帝國。中世紀時,科隆已成為歐洲重要的宗教和藝術知識中心。1164年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將存放於米蘭主教教堂的「東方三聖王」遺骨贈送給科隆大主教,從此這兒就成為歐洲的朝聖聖地。於是修建大教堂以匹配這個聖物的宏大工程全面展開,科隆大教堂(Koelner Dom)於 1248年開始動工,這個世界數一數二的宏偉教堂,完全採用當時最盛行的歌德式建築,有著高聳入雲的兩個尖頂,尖形的拱門,肋狀的拱頂和半拱狀的飛扶壁和石雕花邊,巨大面積的彩繪花窗玻璃等。斷斷續續歷經了六百多年,直1871年德國成為一個統一國家,幾年之後,才由德皇威廉一世於1880年宣告完工。如今大教堂成為科隆的標誌,科隆人認定它是自己的故鄉和心靈家園,每年有幾百萬遊客到這裡來參觀。
科隆市中心的教堂Antoniterkirche裡面有Ernst Barlach著名的反戰天使雕塑「懸浮者」 圖/廖天琪、田牧
科隆市原來有中世紀以來的各種古老華美建築,恢宏壯麗,但是在二戰中慘遭嚴重轟炸,斷壁殘桓,一片瓦礫。戰後物資缺乏,只能快速建造一些堅實卻沒有什麼裝飾或特殊藝術品味的民居和建築,可以說戰爭為科隆改頭換面了。好在城中心沒有摩天大樓,有的是三步一寺,五步一廟,市內竟有200多座新舊不等的教堂,從這些古老的教堂、宮殿還能略為管窺幾世紀前古樸典雅的科隆風貌。宗教在西方式微,德國天主教信徒只占人口28%,基督教占26-27%,但是科隆還是有大約33.6%的天主教徒和14.7%的基督教徒。市內有164座天主教堂,67座基督新教教堂,除此之外古堡、藝術館、會所、城牆遺跡等古建築林立,為遊人展現了千百年來的文化和建築遺產與景觀。 科隆歷次遭遇瘟疫 歷史上,科隆也曾數度遭遇瘟疫,比如1349年,「黑死病」從法國的東北部越過萊茵河,席捲了法蘭克福、科隆等城市。這個疫病流行過後,卻無法完全消弭,經常反覆來襲,直到18世紀才絕跡。這之後,科隆受創最重的一次流行瘟疫就是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1918 Spanish flu),這種H1N1型的流感是人類歷史上最致命的流行病之一,造成全球5千萬至9千萬人死亡。當時萊茵河沿河的城市都遭殃。H1N1流感於2009年再度爆發,但是相對來說不那麼嚴重。這次武漢肺炎擴散全球,在德國開始有兩個重災區,一個是上述北威州的小城海因斯貝格的一對夫婦引爆,另一支是南部巴伐利亞州有不少人去阿爾卑斯山渡假,在義大利和奧地利交接的蒂羅爾(Tirol),特別是在名叫伊許格(Ischgl)的小村落,在那裏滑雪,結果很多人都感染了疫病,將病毒帶回巴伐利亞。 德國第一期的防疫措施 從3月中开始,德国實施鎖國閉戶的防疫措施,對各國的邊境進行管制,只有少量運送糧食和能源的大卡車可放行;學校從幼兒園到大學都停課,中小學生通過電子教學,在家中受教;公司、工廠停止作業,一切商業活動歇業停擺;社會及文化藝術和體育活動都中止;人們被限制外出,不僅不能外出旅行,連日常的社交如探親訪友也被禁;兩人以上的外出不允許,除非是一家人才可出門散步。市面上唯一可以營業的是食品店和藥店,出門購買食物或藥品是允許的,違規者會受到罰款懲戒。總理梅克爾夫人於3月18日破例對全國發表講話,語重心長,很感性地叮嚀國人自律,請人們理解這種限制「人身自由」的緊急措施。她說:「我們是民主社會,我們不是靠強迫生活,而是靠知識共享和參與。這是一項歷史性的任務,只能一起完成。」在這陽光和熙,春光明媚的時節,讓8千多萬德國人宅在家中,少出門,即便出門也最好形單影隻,跟人保持1.5米的「社交距離」,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抗疫初見成效,逐步放寬禁令 經過4週的「煎熬」,復活節過後,4月15日梅克爾總理在跟16州州長的電話會議磋商溝通之後,宣布限制外出的措施必須延續到5月4日,屆時學校才試驗性地復課,但是對於社會上的商業活動從4月20日始可逐步開放,凡是面積小於8百平方米的商店可以開業,汽車、自行車行和書店不受此限。服務性行業如美容院、理髮、健身房甚至飯店 、咖啡店也都必須等到5月4日的大限日才能開始營業。宗教活動、音樂會、藝術展暫時還不能開放,至於大型的運動競賽和足球賽都要到8月底才解禁。總理說,德國在抗疫方面初見成效,但是這種成績是很「脆弱的」(zerbrechlich),漢堡市長則說,我們現在還是「如履薄冰」,千萬要小心,否則病毒來個回馬槍,就前功盡棄。
復活節前夕,4月11日,德國總統施泰因邁爾(F.W. Steinmeier)也向全國發表電視講話,總統不同於負責實際行政責任的總理,總統是國家道德倫理的標誌人物。總統說:「瘟疫是對人性的考驗……限制自己,為的是不讓疾病和死亡戰勝生命……也許太久以來,我們相信,自己是無堅不摧的,認為(發展)會愈來愈快、愈高、愈遠。但是這是個錯誤。」他還說:「不是因為有一隻鐵手逼著我們去做,而是因為我們是一個有活力的民主國家,公民有責任感。在這種民主中,我們互相信任,聽從事實和論據,講道理,做正確的事。」
聖馬汀教堂 圖/廖天琪、田牧
民主制度不需向專制極權「抄作業」 由於武漢病毒的母國,在封城鎖國兩個月之後,宣布已經控制疫情,達到「零確診」,接著開市、解禁。習近平政府為了擺脫「始作俑者」的惡人形象,先是發動親善攻勢,向世界各國運送醫藥救援物資,還派遣專家去重災區進行「輔導諮詢」,接著「大外宣」展開鑼鼓喧天的猛烈攻防,進軍國際輿論,宣傳中國抗疫成功的模範,中國網民掀起一陣「向中國抄作業」的狂熱,讓世界各地驚愕不止,關於中國以電子科技、大數據、人工智能和機器人來追蹤、界定、圍堵病毒的報導充斥於媒體,其實在台灣、南韓、新加坡也都採用了類似的先進科技來防疫、抗疫,受到病毒的侵襲減少到最低度,取得成就世人矚目。在西方也有人產生疑問,難道專制體制比民主體制更能有效地對付病毒?我們是否也應當採用電子監控來圍堵病役的擴散。 從德國總理梅克爾夫人和總統施泰因邁爾的公開講話中,看見兩位政治家都強調民主國家,不用鐵腕,而以相互尊重、信任和自律來抵抗疫病,就可知曉,西方政治家對中國想要掌控國際話語權和推動以天朝為世界中心的「陰謀」,是心知肚明的。兩位國家元首都強調對疫情期間的醫務人員,食品店的工作人員,甚至收垃圾的工人、郵差致敬和道謝,這是一個尊重人的價值和尊嚴的國度,工人和總統一樣都享有同樣的基本權利。 關於在疫情期間受重創的工商企業、航空、旅遊、旅館及餐飲業,還有許多自由職業的藝術家和文化工作者,都能夠快速地得到政府的經濟援助。聯邦政府拿出5千億來為社會各行各業紓困。由於以往多年來德國已經沒有財政赤字了,國庫豐盈,這時剛好能把錢使在刀口上,平常為人詬病的德式官僚主義,這次表現也極好,政府強調要快快將輔助款項匯到求援的大小業主和個人手中。舉例來說,我們認識的一位瑜珈師傅,週一到網上填表申請,週五匯款就已經到了帳號上。 古城兼具歷史蹤跡和現代的面貌 由於全球大部分地區的工商業停擺停工,飛機不飛,輪船不航,汽車家裡蹲,世界突然變得美麗潔淨了,天空蔚藍,空氣裡沒有多少微塵,別說郊外,連城市裡的行人也很稀少。許多野生動物也都出現在公園和綠地上。漫步在萊茵河畔,更覺極目清秋,神清氣爽。萊茵河發源於瑞士的阿爾卑斯山區,流經奧地利、德國、法國,從荷蘭流入北海。全長1232公里的萊茵河,其中1000公里在德國,沿河兩岸有無數的古堡、往往都坐落在山上,遠望如童話世界,也有數不盡的關於河的神話和傳奇,其中羅蕾萊之歌(Loreley)最為有名,傳說萊茵中游一處,河面狹窄,彎度很深,水流湍急,岸邊有較高的礁石,上面坐著少女羅蕾萊,她梳著長長的金髮,唱著美妙的歌,過往的船隻,船員們被她吸引,經常船翻人亡。每次出遠門,從科隆往法蘭克福機場的火車都行經這裡,看到鬱鬱蔥蔥的河岸,及礁石上羅蕾萊的塑像,都會回憶小時候就學會唱的羅蕾萊之歌,這是詩人海涅所配的歌詞,十分憂傷而神秘。萊茵河穿過科隆市,一切兩半,城市共有8座橋橫跨萊茵,有的上面通行火車,有的則只通汽車或行人。 比較有特色的是霍恩索勒橋(Hohenzollern),它橫跨萊茵,直接進入大教堂旁的火車站。橋頭有末代皇帝威廉二世騎著馬的銅像,橋對岸則是個對稱的銅像,乃是普魯士國王霍恩索勒王朝的威廉四世。這座鐵橋歷史不長,是1907年-1911年修建的,它見證了兩次世界大戰,也曾傷痕累累,現在歷久彌堅座落在大教堂前的萊茵河上。 這方圓幾公里的黃金地段,除了大教堂還有兩個有特色的博物館——羅馬•日耳曼博物館,裡面收藏了殖民時期羅馬人的日常生活用品如玻璃器皿和陶瓷,還有路德維希博物館(Ludwig Museum),裡面從中世紀以來的繪畫、雕刻一直到二十世紀印象派、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的作品,收藏甚豐,其中畢加索的作品不少,據說是歐洲各國中比重最多的。還有愛樂交響樂的音樂廳也在此,這裡地位居高,每當晚間音樂會中段休息的時間,聽眾出來透氣,站在平台上,可以俯覽萊茵河和對岸的景致,夏天的夜晚,晚上10點多天才暗下來,這中間休息的十分鐘,耳邊還有餘音嬝繞,眼前卻是倒映在河水中的漫天晚霞,的確是賞心悅目的享受。也許到了5、6月時,音樂廳可以重新開放,這是人們極為期盼的。 比較兩種死亡數據 畢竟人們幾週以來禁閉家中,日日面對病毒威脅和死亡數據,心中傷感驚懼,都盼望生活恢復到原來自由自在的狀況。 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對於平常人來說,死亡的概念是比較陌生的,一生所遭遇的死亡,僅僅局限於親友的範圍,屈指可數。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與死亡」信息爆炸:「教堂停滿了棺材」,「出動軍車運送病亡者遺體」,「醫院床位不夠,走廊躺滿了等待治療的重病之人」等等,如此鋪天蓋地的死亡信息,從三月中旬以來,日日充斥著媒體世界,碾壓著人們變得日益脆弱的神經,全球都被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中。 生老病死,是天地萬物運轉的常道。其實,當世人對死亡有更多的認知,便不會那麽惶恐不安了。根據維基百科各國每年的出生率與死亡率,各國的年死亡率每百人中是0.6至1.4不等,而年出生率每百人中是0.82至1.4不等,各國的人口基數,基本持平緩增減曲線,主要的決定因素社會經濟發展水平、醫療技術與社會的福利程度。
城南一所老人院 圖/廖天琪、田牧
查閱維基百科的「2019冠狀病毒病全球各地疫情」統計,截至4月21日的累計數:美國感染者799.515,死亡人數42.897,死亡率5.4%;西班牙感染者204.178,死亡人數21.282,死亡率10.4%;意大利感染者181.228,死亡人數48.877,死亡率26%;法國感染者170.742, 死亡人數20.247,死亡率11.8%;德國感染者147.831,死亡人數4.917,死亡率3.3%;英國感染者124.743,死亡人數16.509,死亡率13.2%等。現在取疫情最嚴重的前6個國家, 我們根據各國平常死亡率與人口總數,根據以上序列排位國家,分別計算出該國平常時期每月的正常死亡人數:美國:20萬以上,西班牙3萬以上,意大利4萬以上,法國4萬以上,德國6萬以上,英國5萬以上。从德國漢堡一位病理學家的解剖冠状死者遗體得出的報告以及德国權威的疾控防禦機構羅伯特•科赫研究所(Robert Koch Institute)統計指出,德國死於新冠的平均年齡是80歲。而絕大部分高齡死者,本已經患有其他病症,現在加上感染新冠,因而提前過世。想來歐洲其他國家的情況也類似。沒有其他疾病,完全死於新冠病毒的比例非常低。因此各國現在特別保護養老院、護理院內的老人,這些時以來都謝絕親友的探訪,即便如此,一旦這裡發生有人確症後,往往就會造成嚴重後果,成串的老人會被感染而死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許疫病最殘忍而可怕的是,當病人離世時,他/她是孤獨的,不允許親人在旁,甚至連葬禮都被禁。科隆一位六十多歲的心理癒療師,平日幫助救助了很多老人、孤兒、窮人,最近他的妻子因新冠送醫亡故,他不能送愛妻最後一程,事後只領到骨灰盒,也不獲准邀親友來參加追悼會,他憤怒地聲明要控告政府,想來在這場方興未艾的世紀悲劇中,個人生死如浮萍,無語問蒼天,認命吧,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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