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国企全面改制后的劳资冲突(1998-2000)
李星
一.亚斯纳戈尔茨克机械制造厂事件
亚斯纳戈尔茨克机械制造厂位于离莫斯科200公里的图拉州。工厂所在小城人口2万,离州中心城市图拉约30公里。小城生活主要取决于「亚机」的兴衰起伏。「亚机」是百年老厂,主要生产矿山用大型排水设备。现有4,000名职工,大部份为技术人员,工人约占1/3,其中机床工人约200名。1992年厂子被私有化,51%股票分配给职工,其余股份以像征性价格被几名大商人收购。这几个商人(都是本地人)左右了工厂的经营和利润分配。他们任命的总经理从一上任开始,就有系统地把本厂产品低价卖给数家中间商,再由后者高价转卖他人。产品出厂价仅为成本的40%,中间商大发横财,工厂账户上一分利润也没有,职工开不出支来,几个大股东却得意地不停:他们害怕有朝一日工厂私有化结果会被废除,所以急着把死钱变活钱:自己成立中间公司,自己卖给自己,工厂形式上亏损,他们却暴富了。这个办法在多数私有化企业中十分流行。
1998年7月全厂职工无报酬地放假三个月。当时拖欠工资的时限已达十个月之多。9月14日重新上班的职工又被告知:「继续休假一个月」,许多人已准备回家了。两个主要车间的几十名工人忽然发现库存的产品(约值1,000万美元)已有2/3被外运出售了!大伙质问车间主任:「货卖了,钱呢?」,领导一听火大了:「要钱没有,喝西北风去!」。两个车间主任当即遭到工人殴打,为首的是女工契卡马廖娃.安。当天由总经理决定解契卡马廖娃出厂,工人们没有慌,而是积极准备召开全厂职工大会。9月28日在工厂大礼堂召开了有4,000人参加的劳动集体大会,召集人是前一天晚上成立的工人行动委员会。厂领导和主要大股东也被请到场,他们本不肯来,行动委员会派了一批手脚利索的兄弟们逐家访问,护送到会。
大会多数票决定:
1/撤销现任工会主席并解雇他出厂,任命安.契卡马廖娃为工会主席; 2/撤销现任总经理职务,任命两名已退休的苏联时代工厂老领导为「人民厂长」和「人民副厂长」; 3/宣布成立「人民企业」。
大会结束后,主要厂领导和大股东被驱逐出工厂围墙之外。领导们愤怒了。10月22日市检察官宣布9.28大会「的决定是非法的,不带有法律效力」。11月4日市法院作出了判决:「9.28会议的决定无效,工厂合法所有者应重新回到企业」。12月3日「亚机」的「人民厂长」和「人民副厂长」被公安局逮捕。12月4日在工会领导下1,000多名职工前往图拉--莫斯科铁路线卧轨,遭到从省城派来的700名武装特警队阻挠,未能成功。但两名被捕的正、副厂长交保获释。12月7日工会宣布实行无限期罢工。1999年6月21日工会同「国家临时管理员」(1999年3月17日企业宣布破产,由州政府派遣临时管理员入厂)开始谈判。结果是良好的:原来的厂领导正式离办厂;工会得以同「临时管理员」签订一个对工人很有利的集体合同;全部拖欠工资一次性付清,罢工期间的工资补发80%;工会同意接受「临时管理员」的领导,「人民正副厂长」辞去了自己的职务。
当9.28大会结束后,新当选的工会领导人立即前往莫斯科向自由主义党派「苹果」党求援。该党领袖亚夫林茨基多年从事人权保护工作,拥有50多人的议会党团。亚先生哭笑不得:「我是人权工作者,我不搞政治」,「我不介入产权纠纷」。工人们大吃一惊:原来想吃饭就得搞政治。一个意外的机遇使他们结识了左派工运人士德.亚库舍夫,后者是原共产主义工人党新闻秘书,1998年退党后加入「马克思主义同盟」。亚库舍夫立即前往「亚机」现象指导,卧轨、无限期罢工,建立工人监督委员会,都是他的主意。
11月4日市法院对工人不利的判决下来以后,占职工人数70%的技术人员,事务员首先动摇了。12月4日的卧轨行动仅有工人参加;12月7日的罢工决定也没有得到职员们的向应,他们照常上班,虽说无事可作:两个主要车间的罢工使工厂陷于停产状态。工会在亚库舍夫指导下建立了纠察队,保证库房里剩余的300万美元产品不被原厂领导偷运出去;同时成立了「产品外运监督小组」,负责对产品的销售、保存、定价等经济工作。小组由3名工人组成,定期由车间推举轮换。原厂领导和大股东想拆工会的台,花钱贿赂职员召开新的职工大会,改选工会领导,但一共只有400来人同意。职员们对工会的权威持默认的态度,不支持,也不积极反对。工会的核心积极份子是200多车床工人,他们是9.28大会的积极组织者,卧轨的带头人,纠察队骨干,罢工当中,这些工人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亚机」所在的图拉州是俄联共的地盘,州长斯达拉杜勃采夫是原苏共中央委员,现任俄联共政治局委员。这位红色州长的亲属在图拉拥有多家公司,从工业制造到农产品多种经营,在「亚机」也有自己的利益。工潮起来以后,州长先是居高临下地接见工会代表,这是在1998年12月。亚库舍夫作为工会代表之一质问州长大人:「为什么抓人?为什么过去工人不给开支您装看不见,现在替股东吸血鬼说话?」,老太爷暴跳如雷:「反了!反了!……」。工会代表们离开会场。事后一位副州长(也是俄联共党员)请亚库舍夫喝茶:「你也是共产党,我也是共产党,有什么话不好说呢?」,亚库舍夫同图拉选区的国会议员(俄联共议员)商量声援「亚机」,后者大义凛然地宣布:「『亚机』的事我不管,你最好也不要管,咱们共产党员不能作对不起良心的事」。
图拉州的共产主义工人党看到俄联共的态度,立即同「亚机」拉开了距离。州委委员,军工厂工人列古作夫因为积极为「亚机」奔走,被开除出州委。
「亚机」事件确实是由工人纯自发性地搞起来的。对工人有利的条件是:1/「亚机」实际上是盈利企业,不少大财主有意收购工厂,他们都希望工潮能和平解决;2/工人住在一个小城里,彼此极熟识,团结性强。工人占领工厂以后没有受到自由派的支持,又同厂股东后台--俄联共严重对立,给了左派小团体机会占领这块阵地。亚库舍夫成功的法宝有两个:1/坚决行动,把声势搞大,为事后妥协作了必要的准备,以州长当时的态度,工人如果不去卧轨,就有被集体解雇的危险(至少是部份最积极的骨干);2/亚库舍夫得到了一名俄联共较左的国会议员支持,否则会很困难。
二.韦柏尔格造纸厂事件
韦柏尔格造纸厂位于列宁格勒州韦柏尔格区(相当于中国的县)。工厂所在的小城人口8,000人,工厂职工2,000人。「韦造」厂在苏联时代是造纸业龙头企业,80年代末政府耗资5亿多美元对工厂进行了全面技术改造。1994年工厂成为股份制企业,17%股份在职工中无偿平分,30%股份由13名生意人购得,49%股份在市场上零碎卖出。企业事实上处于「十三太保」控制之下,自由主义经济学家津津乐道的「产权界定」,在「韦造」算是实现了。新主人初来报到就全心全意把工厂搞得死去活来:借了一大堆商业贷款,到期还不上,只好以资抵债;工厂出现拖欠工资现象。实际上这里重复了上面谈到的「亚斯纳戈尔茨克机械制造厂」私有化方案:厂子三文不值两文拍卖给几个商人,后者无心抓生产,只忙乎着瓜分企业旧有财富。
1997年9月22日在几经转手后,「韦造」落到美国公司「尼摩努尔」手里。美国人也没有什么新主意,他们的治厂大纲如下:工厂转产为伐木厂,造纸设备拍卖,职工人数缩减为1300人,至于工会,这种组织完全违背民主精神,应予取缔……
1998年1月31日极度不安的工人们建立了罢工委员会。罢委会指出,美商仅花了30-50万美元就买下了现值3,000万美元的企业,而厂子的潜在价值至少在2亿美元以上。这一形势使新主人不可能珍惜企业,而会继续同过去的十三太保一样,瓜分浪费企业财产。罢委会要求俄国政府废除私有化结果,使「韦造」成为市政企业。罢委会很快成立了工人纠察队,抗拒美商进厂。1998年8月10日在罢委会基础上改选了工会领导,女工扎伊京娜.阿为首的一批工人进入工会执委会。同日,「韦造」新当选的工会执委会宣布成立「人民企业」,股份100%归集体所有,法人代表是工会。
罢委会(后来的工会执委会)成员很向往「人民企业」,说直白一点就是合作社,有饭大家吃,好象一个乐呵呵的大家庭一样。这些工人同时认为一定得找几个「有正义感」的社会名流拔刀相助不可。既然有找名流的愿望,剩下的并不难作。韦柏尔格区议员科依良科夫和王多林受邀请成为客卿:前者当上了罢委会(工会)主席,后者是「人民厂长」。企业在长期停产后又开动起来:1998年3月恢复生产,同年12月工厂「心脏」──巨型造纸机开始工作。这样的造纸机世界上只有四架。1998年10月,工厂开工率达到50%。
穷人忙着搞生产,富人忙着做生意。美商几次进厂碰壁(最后一次是乘直升机,遭工人发射大量汽球而失败),最终于1999年初把企业所有权转卖给彼得堡百万富翁萨巴达什,后者以拳头起家,从酒精制造到冶金行业都有一笔生意。萨老大接手工厂以后,先观察了一段时间,1999年中得出结论:「干他一家伙,这帮穷鬼就老实了」。同年7月9日清晨几十名武装黑社会「兄弟」们在俄司法部下属「台风」反暴动大队配合下,「奇袭」韦造。打手们已经冲进工厂主楼时,500多任务人把大楼团团包围。州公安局长接到「台风」队员的无线通报后,下令:「撤」。第一次镇压人民企业的企图遭到失败。7月29日300个工人拦堵把北欧和俄西北部连接起来的重要商道--「斯堪的纳维亚国际公路」,拦路行动带有警告性质,所以时间很短,仅两个多小时。
「韦造」的工人尽管完全没有政治经验(而且也不想搞什么政治),而且偏听偏信社会名流,但是工人阶级的大规模集体行动自有它的逻辑。工人们在控制了企业以后,立即开始扩展势力范围:8,000人的小城迅速处于工会的控制之下:工会执委会每天处理居民楼供电、水、气、暖等市政问题,规定一般食品出售价格,在工厂食堂组织免费伙食(许多困难工人家庭因为长期不开支,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卖家俱也没人买:小城里没几个阔佬),工人纠察队取代地方公安负责治安,虽说后者并未消失,他们根本不敢同韦造工会对抗。小城内的有线电视被工会接管,每天通过电视台汇报工作。韦造工会真真正正是一个工人政权的雏形,它是产业无产阶级积极性转发出来以后,同固有的组织性相给合的必然产物。大家一开始只想吃饱肚子,所以才抓住「人民企业」这个虚幻的想法不放;可是一旦工人自己起来插手自己的命运,他们就不得不「搞政治」:没饭吃怎么办?限价!有钱人想夺厂子怎么办?拿起枪来跟他们拼了!有线电视对工会工作有利?拿过来再说!
每次当现代工人阶级表达自己意志的时候,有产者们(董事长、总经理、股东)就暴露出他们是一堆多余的垃圾。他们对社会的统治也越发显得荒唐。有钱人在财产受威协时,往往狗急跳墙,萨巴达什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社会舆论」是站在他一边的。1999年10月13日50多名「台风」反暴动大队队员在区法院民事执行使韦肖洛娃率领下半夜占领了工厂主楼,6名纠察队员被上了手铐,工会执委会办公室、财务部、食堂被占领。9名值夜班的工人跑来询问出了什么事,遭「台风」们枪击并扣为人质。这个时候其它工会执委会成员(阿.扎伊京娜也被扣为人质,她当天夜里正好在工会里值班)通过消防队拉响了警报,工厂内聚集了近2,000人,一些身份不明者同「台风」队员们开始对射。事后工会表示工人没有动武,仅带了武器(猎枪、小口径步枪)自卫。「台风」方面除了通过三楼窗口向外开枪以外,对10名人质拳打脚踼,一名工人被泼上水后塞进冰柜里。民事执行吏韦肖洛娃把手枪塞进扎伊京娜嘴里,大吼:「让外面那帮土匪快停止射击,否则老娘一枪崩了你!」。工会办公室被砸开,传真机不知为什么被「台风」一把火烧了。工会食堂被砸的稀烂。清晨时候,州检察院副检察长赶到现场宣布:「对被『台风』依法拘捕的10名违法人员已起诉。他们触犯了刑法第315条:『妨碍执法人员履行公务』」。萨巴达什带着8名保镖威风十足来接收企业,当武装工人发现他以后,出了一些事情。大约半小时后萨老大在几根肋骨骨折、严重脑震荡的状态下被送往医院,他的保镖受了各类外伤不等。工会方面认为萨巴达什是自己捽伤的。检察长一看势头不对也溜了。
在州公安局长派来大批特种警察以后,「台风」们得以撤离这个倒霉的地方。第二次扫荡又失败了……
10.13枪击事震动了全国。由于当年年底国会换届选举在即,反对派政党纷纷大洒鳄鱼泪。右翼民族主义党「俄罗斯民族联盟」夸奖工人「民族魂不泯,爱国心仍在」,号召他们投爱国救亡团体的票;俄联共主席久加诺夫对记者说:「我们俄罗斯人生性大公无私,以集体主义为导向,对恶质资本主义永远不会接受」。共产主义工人党也想混水摸鱼,再说这个组织本来就在工运中很活跃。11月26-27日在「韦造」厂内召开了「全国劳动集体斗争经验交流大会」。到会的有68个代表,共来自115个州的30家企业,其中包括库尔干面粉厂,瓦洛尼什飞机制造厂,「亚机」,挪沃库兹涅茨克冶金厂,阿斯特拉罕水泥厂,列宁格勒彩色印刷厂,列宁格勒冶金厂等。这些企业的职工有些是反对裁员、关厂(列宁格勒冶金厂),有的是追讨拖欠工资(亚斯纳戈尔茨克机械制造厂),有的是以工人自治为名,替一伙资本家同另一伙资本家争夺企业打掩护(挪澳库兹涅茨克冶金厂)。到会代表鱼龙混杂,有真诚的工人积极份子,有鼓吹劳资和谐的工会官僚,也有政治活动者。大会基本受共产主义工人党操纵。该党中央书记之一亲自作代表的思想工作,以图让大会通过支持该党国会选举纲领,但没有成功。
这次大会的中心思想是「人民企业万岁!」,似乎合作社运动从此前途无限。韦造两年斗争在许多人看来是「一厂社会主义」必胜的铁证。人民企业的性质是什么?有哪些经验教训可以从前人借鉴?工人能通过人民企业解放自己吗?这些问题在大会上没有认真讨论。
合作社运动存在的历史已有近200年了。实践表明,「工人自己剥削自己」的合作社充其量只能缓解,而不能解决根本矛盾。资本家一日不被打倒,工人一天不对整个社会进行控制和管理,普通老百姓就一天没有安稳日子过。小作坊很容易就会被挤垮,有油水的大企业工人连边也别想沾。硬要插手,就只有碰得头破血流。从这一点上说,「韦造」的命运已经早200年前就被阶级斗争的法则注定了……
共产主义工人党又一次出卖了工人阶级的政治利益。为了参加国会选举,它利用韦造工会执委会的天真,不是对实际形势和前途进行分析说明,而是逢迎工人由于刚刚起步,缺乏政治斗争经验(这一点不是不可弥补的)而产生的各种幻想。它到处宣传「两个韦造工会领袖参加了我们的选举同盟」「韦造支持共工党参选」,「韦造」面对的险恶局势丝毫没有被共工党头目们考虑过。其它较左的形形色色小组织尚没有能力引导工人中最积极的一部份,也无力在工运中孤立共工党俄联共。建立革命工人党的任务还有待完成,而且看来不会很快完成。
韦造的形势与此同时日益恶化了。在州里负责经济的副州长德澳斯操纵下,大部份企业老主顾拒绝继续订货,工厂再度面临停产危机。极度缺乏周转资金。由于工会买燃料的努力受到供货商们的联合抵制,工厂小区的居民楼普遍挨冻,在零下20几度的低温中室内温度不高于10度!借不到贷款。全俄国至今没有一个象样的罢工基金,而韦造职工每个月起码的生活费需要6万美元。库尔干面粉厂捐的一集装箱面粉在铁路上被扣。
被工会请去的两位地方议员代表了韦柏尔格区大商人鲁宾诺维奇的利益。1999年12月中旬这些地方资本的代表试图同萨巴达什么妥协。丢脸的合法主人同意不解雇任何一个人,工厂不转产,工资上调30%,工会保持原班领导。平心而论,这是一个现实的方案。地方资本自然不是利他主义者,但工人在当时的条件下首先要保存工作岗位和为职工利益斗争的工会。鲁宾诺维奇同萨巴达什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只有他们两个心里有数,可是梦想「与狼共舞」,至少是天真。令人遗撼的局面出现了:工会执委会大多数成员固执已见,还抓着「人民」企业的梦不肯松口。两位「社会名流」被宣布为叛徒,就好象他们不是从第一天起就替鲁大老板卖命跑腿似的。工会不肯让步,又拿不出现实的法子。随后一个月厂内工人的状态让人联想到雪崩。比区区40美元一个人的价格萨巴达什收买了大部份职工。工会领导人被解雇了,他们能作的仅是开始一场漫长枯躁而无结果的诉讼。2001年3月扎伊京娜当选韦柏尔格区议员。
「韦造」的风云变幻让许多人失望,他们说:「你看!闹了半天,有什么用!」,这些清谈家不懂的是,工人和其它群众不是从书本上学习政治斗争的。他们从自己的经验,自己的血和汗中学习。韦造工人已经尝到了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滋味,他们获得了宝贵的经验,而这是最重要的。
三.库兹巴斯:「工人自治」的背后
位于西伯利亚西部的库兹巴斯盆地以重工业和矿业发达闻名。住于盆地中央地带的基弥洛沃州则是重工业最集中的一个州。挪澳库兹涅茨克冶金厂正好位于这个州的省府。挪冶不仅生产铸铁、轧制钢板,而且是全国唯一的钢轨生产基地。2000年在职职工总数32,000人,平均工资120美元/月。当年利润总数约达5亿美元。要说明的是这个数字仅为相当粗略的保守估计。
挪冶自1993年实行股份化以后,一直走下坡路。新主人们主要操心的是瓜分企业老底子,厂内生产经营混乱到1995年职工裁员人数达到1万人,拖欠工资现象开始出现。1997年5月厂内出现了规模不大的工人委员会倡议小组,提出企业前途问题。1998年初爆发了大规模的工潮,罢工者要求发放拖欠工资,停止继续裁员。虽然大部份职工并未参加工潮,由于罢工委员会得到刚当选的红色州长图列也夫支持,当时的总经理被迫下台。红色州长为什么要支持工潮?他的真实动机不久以后就一清二楚了。1998年3月经州政府鼓励成立的挪冶劳动集体大会形式上控制了工厂,美其名曰「工人自治」。其实这个劳动集体大会完全是州长的掌中玩物罢了。同年6月经州长牵线,来自莫斯科的「冶金投资公司」进驻挪冶。「冶投」在短短的半年内还清了全部拖欠工资,对企业投入5,000万美元用于技术改造,在此之前闲置的第五号高炉重新投入生产。开始为企业职工修建免费住宅,重新开放了免费幼儿园和托儿所。
「冶投」的主人瑞维洛兄弟从一进厂开始,就把「工人自治」这张牌打得很响。为了同亲州长的劳动集体大会对抗,瑞氏兄弟扶植了另一批工会官僚成立了「挪冶工人委员会」,以后者的名义为「冶投」打掩护。红色州长图列也夫也不含糊,他在苏联时代当过许多年煤矿经理,戈尔巴乔夫改革年间以社会主义捍卫者的身份竞选俄罗斯联邦总统,名声大噪。近十年来他虽不是俄联共党员,但是一直与后者打得火热,长期担任俄联共外围机构「人民爱国同盟」副主席。图列也夫的从政之道颇类于中国20年代的大军阀冯玉祥,假仁假义,好话说尽,坏事作绝。他自从1998年当选基弥洛沃州州长后,迅速建立了一个针插不入、派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在这个州基本已在无形中禁止了任何反对州长的集会、游行、请愿活动,许多在叶利钦治下的莫斯科自由传播的左派刊物,红色州长一一予以封杀。谁不听招呼,知迷不悟,图大人的手腕够快,也够恨。他放「冶投」进来,事先说好由瑞氏兄弟为他的「风险基金」每月拨3%纯利润。瑞氏兄弟表面应付,背后同左翼工人运动大拉关系。「以左制左」的策略在开始的时候,有所奏效:1999年3月「冶投」在全厂职工大会上摊牌:「州长要咱们厂子按月进贡,怎么办?」职工大会多数票决议:「停止资助」风险「基金」。冲突表面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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