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层,也是最后一层,我想讲一讲对于现状怎么来判断。
我的看法是这样的,简单地讲,就是改革开始三十年之后,经过了两轮的各十年的改革以后,中国现在形成了他那一套制度,是个杂交的制度。刚才军宁说这个杂交 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觉得它还杂交得很成功,可能就是一个牛和老虎、或者是一个龙和老鼠的杂交,这么一个怪物。它已经形成了这个新的制度,这个制度的特点就 是两个「不惜代价」,「不惜代价」推进经济发展,不惜代价维持政治垄断。他把这个东西「制度化」了,也在把它「正常化」、「道德化」、「国际化」。
第一个是「制度化」。 什么是「制度化」呢?我们可以看到,在进入本世纪之前,对于怎么样发展中国的经济,他要想很多的办法,这样改一改,那样改一改;而现在呢,他现在不用想什 么办法去改一改来促进经济发展了,他现在想按都按不住。中国经济发展的问题现在经常就是哎呀不要太热了。那么,在市场化的情况下,怎么样来维持政治稳定 呢?他以前也没有找到办法,到了八九年连杀人的办法都用出来了。自那之后,看来他是找到了办法,把镇压也制度化了,当然还有别的一些办法。总的来说,就是 把两个『不惜代价』制度化了。
第二个是「正常化」。 什么叫做「正常化」呢?他现在不是作为应急措施推出这些东西。比如说镇压,在天安门那是做为应急措施推出的,实行「军事戒严」。现在呢,每天都是不戒严的 「戒严」,或者说「戒严」的不戒严,把这套措施日常化、正常化了,每天都管得你老老实实。同时呢,经济上那一套,也「正常化」了。过去整天说「摸着石头过 河」啊。人们问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它现在已经过去了。也许,在我们看来他就站在河中央一块石头上停住了,但是反正他就停留在那儿了,就按已经过了河的样子 过日子了。这就叫「正常化」。
第三个是「道德化」。 以前,比如说,八九「六四」镇压,老百姓、知识份子,无奈,只好接受,但是心里不喜欢,反对。现在呢,很多人认为这个镇压是对的,不镇压哪有今天的繁荣 呢?甚至有人说,共产党这套做法不仅是正确的,而且是太高明了,太优秀了。他提供了一套道德准则;什么东西是好的,什么东西是不好的,就按他这一套来判 断。这就叫做「道德化」。
第四个是「国际化」。 要讨论这个问题,民族主义当然是很重要的一个现象。何晓清博士会专门讲民族主义,我这里没有时间,就跳过去了。我要指出的是,他这个「国际化」是很奇怪 的。毛的时代,他的逻辑是这样的,说我这套东西比谁都好,你西方那套我不理你的。到了邓的时代,认为自己这一套不行,希望学习西方那一套好。这两个时代, 自己的内在逻辑都是一致的。现在呢,一方面很骄傲,说我这一套是最好的;另一方面又很不自信,没有西方的、全世界的承认,他就很痛苦。这次北京奥运会在这 一点就是最典型的。为什么出现这样一种自相矛盾的情况呢?这当然有全球化的经济利益在里面,我们没有时间去分析了。
这样一个情况下,中国整个社会现在是两极化的。现在到中国碰到一个人,你不必问他对这件、那件事情有什么观点,你只要问他一个问题,你差不多就知道他对所 有问题的观点了。认为现状好的,什么都好;认为现状不好的,认为处处都是危机。简单地说,就是一个「盛世论」,一个「危机论」。奥运会结束以后,就出来 「盛世论」的最新代表了,那就是张五常的观点,认为中国已经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甚至人类历史上最好的制度。
这就是我题目里所说的「完美制度」了。「完美制度」恰恰说明了改革已经终结了。这个制度这么完美,干么你还要改革它?我的看法,是接近「危机论」的。我现 在贡献最后一个看法作为结论。我看到,从清末以来,中国一直都在追求现代化,到现在为止,我们是处在三个「轮回」之中。第一个轮回,就是清末变法到辛亥革 命。甲午战败,于是寻求改革;先有有限的改革,就是「洋务运动」;再有全面的改革,叫做「戊戌变法」;但是改革一定遇到政治抵抗,当局要杀人啦,那就是变 法失败后的「六君子」了。然后呢,这个镇压政治改革的政权,会采取很多变革措施,在经济上取得了比较大的成功,这就是慈禧太后推进新政的那段时间。问题 是,这个经济的繁荣并不能解决社会矛盾,于是就有辛亥革命。这是第一个「轮回」。
第二个「轮回」呢,就是民国建立以后。我讲得简单一点吧。有新的社会危机呈现,直到出现全方位改革,「五四运动」代表这种改革要求。「五四运动」也是失败 的,到了后面呢,就是一九三零年代的中国,经济发展相当的好。我现在不去列举数位了,反正这也没有阻止社会危机的深化,于是有一九四零年代的共産主义革命 成功。「毛后时代」,我们进入了第三次轮回。毛之后的中国危机深重,于是有了第一次改革,八十年代的改革,相当于清末的改革,直到提出全面改革的要求。到 了一九八九年,这个政治要求就被镇压,然后也开始了经济繁荣,这相当于慈禧太后的「后期维新」的经济繁荣和一九三零年代的经济繁荣。这个经济繁荣也是成就 很大的,问题是这能不能解决社会矛盾呢?我想我们现在就走到了这一步。下一步,是不是政治革命呢?我的看法,那要看有没有第三个「不惜代价」,就是老百姓 是不是不惜代价反抗。我知道,中国的老百姓忍受程度是很高的。你们已经「忍受」我这么长时间了,我只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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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国光,山东临沂人。北京大学文学学士,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硕士,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博士,现任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中国研究和亚太关系讲 座教授。他曾是『人民日报』评论部主任编辑,中共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讨小组办公室成员,中共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研究员。曾参与一九八六至一九八七年中 共政治改革政策的研究与制定,是中共「十三大」报告政治改革部分的起草人之一。出版中、英文论着约二十种,包括:赵紫阳与政治改革(1997)、论中央地 方关系(与郑永年合着,1995)、邓小平之后的中国(与王兆军合着,1994)、自由的民族与民族的自由(2002)、China Turns to Multilateralism:Foreign Policy and Regional Security(与Helen Lansdowne合编,2007)、Zhao Ziyang and China's Political Future(与Helen Lansdowne合编,2008)、The Anatomy of Political Power in China(2005);另发表中文论文约百篇,英文论文数十篇见于China Quarterly,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Pacific Review,Social Research,Third World Quarterly等国际着名学术期刊。
新唐人电视台http://www.ntdtv.com/xtr/gb/2008/11/18/a2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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