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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七——难忘的年夜饭
日期:1/25/2009 来源:网络 作者:张宗铭

张宗铭


每当除夕夜,我都会想起这个令人伤心欲绝的故事,今天我将它向世界公布,就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毛泽东时代的错误路线,再也不要在中国人的头顶上降临!

——1954夏天,辍学几年后又有机会读书的张忠,已经十五岁、而且即将小学毕业了。张忠学习非常刻苦,成绩在全校总是名列前茅,但是,在中学的新生录取名单中,就咋也找不到他的名字。比他成绩差得老远的男女同学,也全都考进中学去了,惟独张忠被排斥在中学的校门之外。

杨老伯和王妈都没读过书,也不识字……认为张忠和经常在学校里受人欺负、侮辱……还敢与同学打架闹事的张勇一样,经常逃学、旷课、迟到、早退……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见张忠连个中学也考不上,杨老伯第一次指责张忠说:
“还说你读书用功,原来读书读进牛屁眼里去了,连个中学也考不起!你才十四岁,去参加工作呢,你还小两岁,去挖土方混饭吃呢,你又没有多大的力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将来咋个办?”

王妈在一边说:“唉呀,这时怪娃娃何苦呢?要怪就怪这娃娃太懂事、只要一闲下来就帮助大人做家务事,才造成今天的下场。再说,天无绝人之路,行行出状元……你不是也大字不识一个吗,不是照样活得新新鲜鲜的吗?”

这时的张忠十分懂事,他最想的也就是读书。听见王妈说不用读书了,就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王老伯和王妈见张忠哭了就急了起来,问着他:“你哭些哪样,我们又没有打你、骂你!”

张忠不禁“叭”地跪到杨老伯面前,哭着说道:“杨老伯,我就只想读书。求你再给我一次读书的机会吧。明年再考不起,我死也不在你们面前提谈‘读书’两个字了!”

于是,张忠又一次读了一年的六年级。他天真地认为自己考试没有考好,全因作文考试时写离题了、出错了,所以才考不上中学!比如说,一个地主家庭的学生在四年级时,看了一个战争电影以后,在作文里这样写道:

“国民党的军队被打败了,共产党的军队胜利了。国民党的军队解放了全中国!”――这分名是笔误,可是班主任和校长说,这个地主崽在做反动宣传,是想复辟……就毫不留情的把他给开除了!张忠这时不禁暗暗地想,考不上中学的全部原因,一定是作文出了这样的差错!

张忠好容易又读了一年,在1955年的升学考试时,写作文时他怕出现不该有的笔误,硬是把写过的作文都能背诵下来了,认为没啥问题了,直到考试时间到了他才最后一个交出考卷。

可是,在中学的录取名单里,还是没有他的名字!比他成绩差得远的同学又都考取了,他咋考不上呢?少年张忠顿时陷入无限的迷惘和失落之中,咋有脸回家去见收养他们,为他们含辛茹苦的杨老伯和王妈呢?正好张勇那年又留级了,兄弟俩都没脸面回家去,想来想去,只得选择离家出走了!

这天,杨老伯见张忠、张勇吃中午饭时也没有回家,放下碗就去学校找他们,到学校一问张忠的班主任李老师,才晓得张忠又没有考上中学,张勇又留级了!明白两兄弟一定无脸面回家,流浪街头去了!这个善良耿直的汉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逼娃娃读书、求上进才造成今天的后果,想起对张忠、张勇母亲的承诺……不由得鼻头一酸,就一屁股坐在学校的石台阶上,老泪纵横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张忠的班主任李老师,实在同情张忠的遭遇,也钦佩杨老伯的为人,就禁不住地悄声对杨老伯说道:“杨老伯,你老快莫伤心了。其实,我的心并不比你好受,我的心比你还痛哩!张忠是个勤奋的学生,非常聪明也非常好学。但他这样的好学生从来也不能当班长,也不能当少先队员……他没有考上中学,你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杨老伯想了好久,方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这样的现实出现在一个娃娃身上,不是太不公平了吗?这样的结局更令他痛苦,他拉着李老师说道:

“老师哇老师,我今天第一次听人这样夸赞我的张忠。可是,学校不要他这样的娃娃读书,那他的前途不就完了吗?天啊,一个十五岁的娃娃,咋能让他整天在街上瞎逛?再说,张忠一心一意就喜欢读书,老师啊,帮帮我的忠儿吧?求你了,老师!”

 李老师听杨老伯说了这些令人心碎的话,见周围没有人,就说道:“唉,杨老伯呀杨老伯,我晓得你上无父母下无儿女,你挑水养活这几个孤儿寡崽,你这样的老人世间上难得有啊!你老先别伤心了,快些去找到张忠和张勇,隔天我去你家,壮起胆子给你老人家出个主意,你说要得、要不得?”

杨老伯回到家中,把张忠又没考上中学,张勇又一次留级……不敢回家的消息告诉了王妈和张炎。王妈顿时吓得脸青面黑,她失哭了起来:“天啊,咋天下的不幸都落到了我的头上?若他们离家出走了,将来我咋……”

 杨老伯急忙阻止住她,说道:“你现在说这些有哪样用?!不如我和炎炎现在就去东门、南门去寻找,你到西门、北门去寻找。实在找不到,我就是上云南下四川……也要把这两个娃娃找回家来!”

张炎和杨老伯在东门、南门的大街小巷到处寻找,也没见到两个哥哥的踪影……回到家刚进朝门,便听见了王妈在家里哭喊着:

“忠儿、勇儿,我的儿呀……你们快些回家来吧!你们就不晓得当妈的好想你们?只要你们回家,在我的身边……那散干闷(无聊)的书读不读,我都任随你们呀!”

当天晚上,李老师却先来了,他和杨老伯在隔壁的屋里低声交谈了很久,张炎都上床睡觉了,他才悄悄地梭(怕人看见)出了家门。


第二天,一家人天麻麻亮就起了床,王妈掏两分钱给张炎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猪儿粑”(米糕),拉着张炎的手欲到北门、西门去找张忠、张勇。张炎吃着猪儿粑时,王妈问张炎:“咋你的张勇哥哥,不像你和忠哥一样,好好的读书呢?”

张炎说:“妈咪,我真话说给你听,你可不要怪他。”

王妈说:“妈咪阴(藏)在心里就是了。”

于是,张炎说张勇在他们的学校里,虽比忠哥瘦得多,但也顽皮得多。他不像张忠那样,任人咋说咋骂、咋打……只是埋头躲到一边去就行了。张勇读书不用功,可是很会打小算盘,小脑筋也转得快。他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不说,还敢和穷人的娃娃们吵架、打架……是学校里人人皆知的“地主崽”――他的坏名声肯定连累了张忠!此外,张勇也结了不少的冤家死对头,有一天,他在学校门口,被人用苞谷叶包着一巴稀狗屎砸在脸上,他委屈地去告老师,哪晓得老师竟这样对他说:“有哪样稀奇不得了的,扯把草擦干净不就得了?你爹是恶霸地主,他干的那些缺德事,别人就是扯一千把草也擦不干净哩!”

——这样,张勇对张忠和张炎私下说:“从明天起,我再也不去上这散干闷的学了!”

王妈只是叹了叹气,真的没有再责怪张勇了。

接着,张炎问王妈:“妈咪,你昨天说你答允伯妈的,要照应好忠哥和……”

那天张炎陪着王妈,从大清早去找张忠和张勇,一直找到太阳都快落坡了,心想真的找不到他们了……这才又从马王庙、三桥、二桥、转弯塘一路找回来。走到头桥时王妈说口干了,就下到河边的水井边捧水喝。她喝水时看到头桥桥洞下,有几个娃娃在敲碎石,她急忙拉着张炎高一脚、低一步的淌过不深的小河,走近窝棚边一看:天啊,他们真是张忠和张勇!
――张忠和张勇在桥下敲了两天的碎石,准备卖给修路的包工头……兄弟俩双手都敲出了水泡,一副蔫巴巴的、饥饿无力的样子!他们抬头看见王妈和张炎出现在面前,看见王妈嚅动着嘴唇、流着泪水向他们伸出双臂……兄弟俩齐声叫了一声“妈啊!”便一起扑往王妈的怀抱,失声大哭了起来,张炎也和大家哭成一团!王妈一边哭、一边数落、一边抚摸着这几个可怜的孤儿……

张忠还想去找工头,想把敲了两天的碎石卖了才走,王妈这时生气了,指着张忠说道:“从今天起你们若是只想捞钱,干这些没出息的事情……我就……我就不是你们的……妈了!” 

这一晚,一家人又热融融地在一起吃晚饭了。饭后不久,杨老伯无声地咂完几锅叶子烟,就叫王妈去闩上朝门。一家人围坐在铮铮亮的方圆桌边,三个娃娃晓得杨老伯一定有重大的事情要说,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咂着叶子烟的他。

杨老伯似乎还有些决断不下,他咂过了一锅,又换了一锅,咂着咂着,火星一闪一闪……他的目光一忽儿紧紧的盯视着张忠,一忽儿又盯视着张勇,这神情,使娃娃们也茫然、紧张了起来。他终于决断了,咬了咬他依然整齐坚固的大牙,嗑了嗑烟嘴,收了烟杆,说道:

“张忠、张勇,你们究竟愿不愿意读书?”

张忠立马说:“愿意。”

张勇摇了摇头,说不想读书了。

杨老伯问张勇:“若是没有人再欺侮你了,你也不想读书?今晚,你可要给我扎扎实实的想归一(想清楚)。”

张勇畏畏缩缩地道:“杨老伯……我不是不想读书,我旷课、逃学、上课时也不听课,丢课丢得太多……太多了,就是想读下去也来不及了!”

杨老伯大约征求过张忠班主任李老师的意见,也大概晓得要张勇这样的娃娃重新好好读书,就简直是赶鸭子上轿,难啊!于是他的视线离开了张勇转向了张忠……此时,杨老伯眯起的两眼红润了起来,眼眶噙满泪水,突然声音嘶哑地说道:

“忠儿,为了要你今后好好读书,将来长大有出息,过些天……你必须离开这个家,必须改名换姓,离贵阳远远的……这世道一天没变,你一天就不许回来!”


王妈先就哭了,她搂着张忠:“儿啊,要听杨老伯的话。往后有一天,你有出息了,出人头地了,不再被人欺侮了,自己能养活自己了……你的心里还有杨老伯和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忠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远离这个家和这里的每一个亲人,他哭了,说若是只为了读书而离开这个家的话,他宁可不读书。他哭诉道:“杨老伯,我们不是都发了大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的吗?我死也不离开……”

杨老伯愤怒地用烟杆敲着八仙桌:“没用的东西!你就能让人这样欺侮下去?就能这样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就这样小视你的前程?”

张忠还是直管摇头,王妈又说道:“我就不相信这个世道会长此下去。将来,这世道变了,共产党、毛主席不许下边的人这样对待地主和地主崽了,政策好了,你的……云轩叔叔也回来了,你不回来,我也会设法去找你、去接你回家来,这还不行吗?崽呀,妈真的舍……舍不得……你走啊!”

王妈说着说着,就“哇”的一声放声哭了。她哭了,张炎也跟着哭了,就是心硬如铁的杨老伯,此时也禁不住用袖口抹着那忍也忍不住的泪水!

张忠终于点了头……杨老伯这才告诉大家,要张忠装扮成孤儿,说这办法是李老师想出来的。只是,这是全家人的秘密,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传出去了,害了李老师不说,张忠还要犯下欺骗政府欺骗共产党的大罪,此后张忠的前途也就玩完了!杨老伯认为这是唯一的高招,继续说道:

“而今新社会,我想去想来,吃香的是军人、革命干部、贫下中农、工人阶级……可是,最吃香的就是孤儿!特别是苦大仇深的孤儿,更是吃香得很!我是过来人,当然比哪个都更清楚,更明白!”

为了张忠今后的前途,他去哪里,去哪里读书,去找啥子人,顶好只有张忠一人晓得最好。杨老伯掏出一个封好的信封,说:“这是李老师写给外面中学校长的、他亲哥哥的介绍信。信中说你从小便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如今要返回老家去读书,请他的哥哥对你多多关照!只是,这封信你要上了班车……你才能看信。只你才晓得要去啥子地方,啥子中学,去找啥子人。”

 杨老伯把信揣进荷包,继续说:“啥社会啥样的人都难当,最容易最好当的就是讨饭和扮演孤儿!如今,是穷人的天下,孤儿又是穷人中最苦的人,走到哪里都吃香得很!若是有人问你的身世,你就将我的身世说给他们听……说你三岁死爹,七岁丧娘……若是有人问你咋有文化的,你就说从七岁起就到一个私塾先生家里当‘催生儿’,那人手把手的教了你四五年知识和文化,往后他家有了几个儿女……唉,你只要把我的故事稍稍改动一下,当成你的故事说给别人听,更何况……你也有过真正的讨饭经历,容易得很!”

这年暑假,张忠清楚他一旦跨出这个家门,就再也别想回来了。他不像过去的暑假,带着张炎和张勇与毓秀路的娃娃们,去河滨公园去游泳,去小关的小河沟里捉螃蟹,去攀登黔灵山、东山,去游仙人洞……他一个人死死地呆在家里看书,与杨老伯一齐去挑水,帮助王妈洗衣服、煮饭……就是舍不得离开杨老伯、王妈、张炎、张勇和他即将离别的小院一步!

分别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张忠临去车站时,王妈拿出50元钱,缝在张忠的内裤里。这可是一大笔钱啊,按当时人们的生活标准,这些钱可以生活一年!王妈千叮咛万叮咛地交代张忠,这些钱要用在刀刃上……说着说着她哭了,她一把抱住他,说道:

“忠儿啊,从今往后,你可真是孤儿了,你千万要……自己照护好自己啊!”

张忠禁不住哭跪在杨老伯和王妈脚前,不住地磕头……杨老伯转身抹了一把泪水,一捋山羊胡,对王妈叫道:“这是送忠儿上正道,谋前途,你也凑热闹来了!忠儿,快背起背包,我们走!”

这样,张忠背着他的书包,提着一副乞丐才配得上拥有的破烂行李,随着杨老伯和王妈离开了家。杨老伯怕张炎和张勇在车站与张忠分手时哭闹,没有要他们同去。在车站候车时,王妈抱着张忠;张忠也紧紧地依偎在王妈的怀里。张忠那不听话的泪水呀,就不停地流在王妈的胸襟上……杨老伯此时不知咋想的,他猛地一把将张忠拉到一边,阴沉沉地说道:

“从现在起,你叫啥名字,好不好呀坏不坏呀,我一点也不会挂在心里,更不会提到嘴上。祸从口出,这个简单的道理想必你也懂得!从今往后,我们这一家人与你无关。我们是苦是累是死是活……你也一点不用去想!你只是个孤儿,好好的安心实意地读好你的书就行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的忠儿了。你呢,心里也不要留着我和王妈,不要留恋两个弟弟。忠儿呀,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是横下心让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你对我、对王妈、对两个弟弟不论是写信来还是捎口信来,你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全家人;还会害了对你有大恩大德的李老师呀!现在你上车去吧,记住:你是个男人,记住你若是吐露了一点真情,泄漏了一点点天机,给我们来一封信一个问候……你前途的好坏我且不说了,那你就连对你有恩有德的李老师也害了!把他的哥哥也彻底地毁了,这是把人往死里推的事情啊,忠儿!”

杨老伯狠心地扭过头去,一掌将张忠推上客车:“现在,你上车走吧!”

杨老伯拉着一步三回头的王妈走了,要消失在人流中了。张忠向他们喊道:“爹!妈!忠儿走了,你们要保重啊!千万要等我回来啊!”


张忠随着母亲讨了一年的饭,缀学了一年,又耽误了半年的书、多考了一次中学,这样左折右腾下来……本来两年就可以读完的小学,他竟花了四年的时间;本来是十三岁就能上中学的他,临到十六岁才踏上他前途未卜的、朝思暮想的求学之路。他从客车启动的那一刻起,便默默地背诵着杨老伯的经历和他的谎言:“我三岁头上死爹,七岁妈也死了……我……”

写到这里,读者也应当把张忠这名字忘记了。过去的张忠已经消失了,而今,隐姓埋名的张忠,他的名字叫“石仕达”!

就这样,石仕达用一个陌生的名字和一个编纂得天衣无缝的故事,顺利地进了独山中学。可是,身在异地它乡的他,那想念家想亲人的意念,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经常跑到僻静无人的山上,在树林中面对西南方向,泪流满面地呼喊道:“杨老伯!王妈!张炎弟弟,张勇弟弟,我想你们啊,我想回家!回家!”

这时的石仕达,由于伪装孤儿、隐姓埋名的原因,已经浸透在新中国甜蜜而幸福的生活之中了。他理所当然地申请到了每个月6元钱的助学金,扣除每月约五元钱的生活费,他还能攒下一元钱哩!可是,那折磨着他的,却是杨老伯在车站送他走时的那一席话。他清楚一旦事情败露,他会害了不少人,会毁了自己,毁了李老师和李校长!

但是,石仕达毕竟是个少年啊,他需要亲情,需要兄弟,需要关爱和真实!他知晓自己是个骗子,一千次地责备自己不诚实,生活在空洞的谎言之中。他尽管伪装得十分的巧妙,但他还是感到不踏实和不开心。他变得像个真正的孤儿那样:喜欢独处,性格内向、不喜欢交朋友,害怕接受同学的友谊,从不对人提及自己的往事……往常那活泼、真诚与朴质的天性,如今变得暧昧、浑浊、不真实也不自然了。

当石仕达独处时,他会偷偷地拿出王妈给他的那伍拾元钱,将它们铺在床上、轻轻地抚摸着,一遍又一遍地数着……仿佛,这样才能够感觉到亲人的气息与存在、感觉到亲情的可贵,感觉到真实!这些没完没了的回忆……使他的整个心灵就像被贴上了封条,被人禁锢在一块铁板上一样,他得蒙上自己的双眼,说着编造好的谎言,接受这个社会特有的施舍和关爱!原来,装扮新中国孤儿,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1957初的寒假,石仕达离家已经一年半了,读初二年级了!这时的他真地太想家了,太想将自己的一切告诉家里人了!在临近春节的一天夜里,他又拿出王妈给他的那一叠钱嗅着,这是当年最大面值的五元新币,总共有十张,他一张也舍不得花掉,似乎花了一张,就会少了一份亲情,少了一层与家的联系!这时他掐指一算,离三十夜只有三天了。

石仕达突发奇想:家里那样穷,为哪样不将这一大笔钱送回家里去呢?他计算了一下,这五十元钱,杨老伯要挑二千五百挑水才能挣到手!哇,这要流出多少汗水、经过多少次拎上拎下、爬坡上坎、泥泞路滑、冒雨顶风……才能挣到啊!石仕达啊石仕达,你咋能捏着这一大笔钱呢?你要把这笔钱在过年前夕送回到王妈的手中!他又拿出近二十元钱,这是他从助学金里省下来的钱,这些钱够车费不说,在路过都匀县城时,他还可以给杨老伯买一瓶有名的都匀“匀酒”哩!若能在三十夜晚里亲眼看到王妈、杨老伯;能看见张炎和张勇……石仕达躺在床上傻笑着。他猛地翻身下床,大声叫道:

“对,明天清晨,我就坐班车,回家去!”

这晚,石仕达一夜睡不着觉,一想起他能够在三十夜见到亲人,他就傻呼呼的笑着,笑着……半夜,他就赶到了车站,尽管他晓得班车要在上午7点才准时发车,可他就害怕买不到票,害怕自己睡过了头……他就是这样地按捺不住,就是这样地急切地想回到贵阳的家中!

班车在三十夜的中午到了贵阳,石仕达害怕白天回家会被人发现,他连常常梦见的六广门体育场也不敢去,便一人来到东山。他爬到东山顶上,在那里,他能依稀分辨出毓秀路的小院。他兴奋地朝着那个方向不停地呼喊着:

“杨老伯——王妈——张炎弟弟——张勇弟弟——我回家来了!”

他呼喊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呼喊都禁不住地热泪盈眶,差不多把嗓子都快喊哑了!贵阳城的三十夜,下午四点钟左右,路上的行人便寥寥无几了。家家户户围坐在饭桌前,绝大多数的人家在一家团聚吃饭前,都要给财神菩萨和家中的亡灵烧香点烛、烧纸送寒衣……一遍又一遍地请求财神菩萨来年多送财喜,也请求家里的亡灵保佑来年平安!在临到动筷子吃饭时,就是再穷的人家,都要在家门口燃放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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