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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 为什么人们厌恶帝制
日期:12/2/2015 来源:网络 作者:网络

甚至连亲清的准噶尔沙克都汗不从各酋之叛,率所部四千人投诚清朝,竟然也被清军将领袭坑之,全部活埋了。


与颇为得意于我朝之赫怒的魏源不同,清末维新志士谭嗣同则痛斥本朝对准噶尔人的灭绝:


《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纪略》不过略举一二事。……即彼准部,方数千里,一大种族也,遂无复乾隆以前之旧籍,其残暴为何如矣。


他甚至愤而说出了这样的话:


幸而中国之兵不强也,向使海军如英法,陆军如俄德,恃以逞其残贼,岂直君主之祸愈不可思议,而彼白人焉,红人焉,黑人焉,棕色人焉,将为准噶尔,欲尚存噍类焉得乎?!故东西各国之压制中国,天实使之。所以曲用其仁爱,至于极致也。中国不知感,乃欲以挟忿寻仇为务。


这话今天听来,怕要被指为汉奸。幸亏人人皆知谭嗣同是为救国变法而死的烈士!


这当然是过激之言。实际上专制权力如果不受制约,欲尚存噍类焉得乎的,首先是中国人自己。即使国力孱弱谈不上扩张,专制暴政下的汉族与其他民族照样有遭屠杀乃至灭绝的可能。前者如前述明清之际的蜀难,后者如魏晋南北朝时期汉族冉魏政权对羯族男女老幼的全族屠灭,这次大屠杀不仅使时称五胡之一并建立过后赵王朝的羯族从此绝迹,大量汉人也仅仅因为长相高鼻多须疑似羯人而横遭滥死


重审历史上的制度问题


过去很长时间,我们习惯于以租佃关系决定论土地兼并危机论农民地主斗争论来解释历史上的这种周期性的浩劫。笔者曾对此提出质疑。传统中国社会危机的根源,不在于土地私有制导致的矛盾。世界上土地私有的国家何其多多,但哪个像传统中国那样周期性地发生天翻地覆、乾坤扭转的农民战争


近年来我发现这样看的人越来越多,已不是什么新奇的认识。如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集体的大项目多卷本《中国近代通史》对清代就是这样看的。该书认为:在整个清代土地兼并与土地分散是两个互相平衡的过程,因为富人的大家庭不断分家造成家产分散,而赤贫者多无力成家延续后嗣,其家庭趋势是归于消灭,只有中等人家有按原规模延续的最大几率。因此乡村人口的阶级结构是长期稳定的,地主阶级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多的趋势并不存在。具体地说,清初尽管土旷人稀,土地集中的程度却丝毫不比清代中、后期为弱。反过来讲,晚清的土地也并不比清初更集中。因此所谓的土地兼并,并不会影响社会结构的稳定,真正侵蚀王朝肌体、造成王朝衰败的,其实正是凌驾于社会之上、充当社会调节力量的封建帝王和地方各级官员


然而过去那种一切归咎于租佃制的制度决定论衰落后,完全不谈制度之弊的另一种时髦又取而代之。前述人口论气候灾变论的争论就是如此。无论是规律性的人口周期,还是偶发的自然灾变,总之都已不把传统时代的制度问题当回事。其实如前所述,这两种解释用在欧洲还可以说是持之有故,用在中国这样明显的人祸就尤其不合理。


西方中世纪史的前述争论发生在中世纪制度早已终结、现代化早已完成的发达国家,争论只涉及人口剧减的机制,并不涉及其他方面,争论双方都无意于肯定中世纪制度,也无意于怀疑西方走出中世纪是否错误。但我们如果也去赶这时髦,情况就不一样了。过去我们说传统很糟糕,因此对这些浩劫有一套解释,但这种解释并不成功。现在我们不能改说传统很优秀了,就根本不解释,好像那些浩劫没有发生过,或者发生了也只怪小冰河时期。即便某次大乱可以如此解释,从陈胜吴广到太平天国的一次次爆炸,难道都能归因于小冰河?惟独中国历史上每隔约两百年就出现一次小冰河,而在其他国家则不曾有。这可能吗?


我们不能回避这些事实,但也不能由此得出中国文化,乃至所谓中国人的民族性就很恶劣的结论。我宁可认为,而且的确也有充分的证据认为,那些问题并非作为民族标识的中国文化使然,更不是中华民族不可救药的劣根性的证明,而是那时的制度的确有某种问题。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中国在历史上社会危机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就那么惨烈呢?大家都读过《红楼梦》,《红楼梦》里说,大家都像乌眼鸡一样,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到底中国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在社会危机中发生这么凶狠残酷的屠杀?我们要在人类文明中崛起,甚至希望从中国文化中发掘解决人类生存困境的资源,就不能不研究这个问题。


中国的历史有辉煌的篇章,但也的确有许多血腥的页码。近代以来中国长期国弱民穷,人们怨天尤人,难免怨及祖宗,反传统的确反得过分;乃至出现所谓劣根性之说,把中国的历史涂抹得一片漆黑。对此予以纠正是完全必要的。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倒到另一极端:因为日子稍微好过了些,就小富即狂,把历史说得花团锦簇。


(本文发表于南方周末。并结集成为禁书《走出帝制》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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